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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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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

  三箭接连飞出,雄鹿颈项染血,终于不甘倒地。后腿蹬动几下,再无半点气息。
  “武!”甲士齐声高喝,鼓角齐鸣,声震云霄。
  秋狩之始,头鹿必为天子所猎,这是规矩,也是吉兆。
  雄鹿被壮士抬到一边,刘彻步下车驾,诸王和朝臣紧随其后,各自跃上马背,手持弓箭,追逐鹿群驰入猎场,不断开弓射箭,接连有所斩获。
  仰赖高鞍马镫,纵然骑术一般,也能牢牢坐定马背,无需担心奔驰中跌落。
  大长公主刘嫖和阳信公主也换上骑装,由骑僮在左右保护,没急着追上众人,也无意开弓,只在附近跑了两圈。
  陈娇一直留在车上,除了观看天子射鹿,其后再未露面。直至刘嫖策马走来,方才从车窗处探头,笑道:“阿母。”
  “难得出宫,打算一直留在车上?”刘嫖心情好,用马鞭敲击掌心。看到同在车内的许良人,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先前出了件糟心事,毕竟怀着陛下长子,带她出宫散散心。”陈娇不想多言,毕竟猎场里人多口杂,有些麻烦能免则免,“太皇太后和陛下都知道,也同意了。”
  “你有计较便好。”馆陶正要再开口,被骑僮提醒,果见阳信策马走来,神情稍显不愉,“等秋狩之后,我进宫见你,咱们再说话。”
  陈娇点点头,馆陶策马离开,顺便拦住阳信,不让她上前给陈娇添堵。
  虽说以陈娇目前的“功力”,当面怼起来,谁给谁添堵还不一定,可难得从宫中出来一趟,刘嫖还是想让女儿高高兴兴,能够松快上一日。
  阳信心有不甘,无奈身份和辈分都被压了一头,只能硬生生被刘嫖拽走,在猎场的“安全地带”跑马。遇见从草丛里蹿出的兔子和狐狸,由骑僮放箭,半日的时间竟也收获不小。
  皇后安车中,想到刘嫖的目光,许良人颇感不安。
  “殿下,妾在车中不会乱走,殿下何不同大长公主策马?”
  “没兴致。”陈娇靠在车厢里,姿态慵懒,侧头看向车外,笑道,“我自幼不喜动,更喜静。这次随陛下秋狩,是在宫中呆得有些闷,想外出散心罢了。我知你祖曾为柏至侯家将,可曾习骑射?”
  想起家人和幼年事,许良人浮起笑容,紧张之色少去几分。
  “每逢秋熟,田中多小兽雀鸟,会祸害谷子。妾曾随父兄守田,拉不动捕网,只能开弋弓。”
  “弋弓?”
  “专射鱼鸟,力道不大,射程也不远,好在不需太大力气。”许良人一边说,一边比出弋弓的大小和形状,“妾大父擅制弋弓,妾八岁就能拉开。”
  许良人话匣子打开,讲乡间闾里的趣事,陈娇听得津津有味,倒也不觉得无聊。尤其是秋熟时的种种,不时问一两个问题,更显得兴致勃勃。
  直至宦者禀报陈娇,言刘彻从猎场折返,召皇后同许良人前去,两人才发现时间过去许久。
  “走吧。”
  陈娇心情好,有意照顾许良人,加上又是在林苑,也就不讲究太多规矩。
  两人下车步行,宫人宦者随侍左右。
  发现宫人队伍中的卫子夫,许良人脸色微变。陈娇顺她视线看去,同样皱了下眉。
  “卫氏,你过来。”
  “诺。”
  卫子夫走到陈娇面前,俯身行礼。
  陈娇任由她弯着腰,转头询问大长秋:“怎么回事?”
  “回殿下,是陛下……”大长秋低声对陈娇解释。
  卫子夫使计得宠,许良人就是在她身上吃亏。不是陈娇压着,又兼身怀有运,必然成为宫中的笑话。
  刘彻的新鲜劲尚未过去,陈娇暂时没动她,但不代表会容忍她蹬鼻子上脸。
  “陛下许的?”陈娇挑眉,冷睨在面前弯腰的少女。
  论相貌,卫子夫在家人子中并不出挑,甚至可以说普通。论身段,也比不上擅舞的娇柔。唯有一头长发浓密如云,顺滑如绸,加上气质柔弱温顺,天子一时新鲜,倒也不算奇怪。
  “你去求陛下?”
  “妾万万不敢!”卫子夫慌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妾知宫内规律,丝毫不敢僭越。唯陛下知妾弟为步兵校尉亲兵,入宫后再未能见,怜惜于妾,这才许妾入林苑。”
  “步兵校尉,亲兵?”
  陈娇眸底闪过冷色,轻易看穿卫子夫的心思。
  “很好。”
  卫子夫伏在地上,像是因为恐惧,身体瑟瑟发抖,没敢继续出声,更不敢继续辩驳。
  许良人咬住嘴唇,思及自己就是被这副样子骗过,心生怜惜,结果吃了大亏,险些成为永巷内的笑话,正想要开口,被陈娇按住手腕。
  “既然是陛下许的,你就跟着吧。”陈娇恢复笑容,重新打量卫子夫,不见半点怒气,“你弟身为亲兵,估计也立下过战功。你该知晓分寸,为你弟的前程考量,不该将赵校尉时刻提在嘴上。”
  “敬诺。”卫子夫柔声应答,起身归入宫人队伍,跟在陈娇身后。头始终低垂,自始至终未同许良人的目光对上。
  这一幕早被宦者报至刘彻面前,天子正观庖人切割鹿角,取下野猪獠牙,闻言不过随意一笑,道:“娇姊就是这个脾气。说起来,这事确是朕没提前知会。”
  对于卫子夫,刘彻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归根结底,是去看许良人时,碰巧遇见,一时新鲜,才会宠了她。
  实事求是的讲,以卫子夫的身段相貌,并非刘彻最喜爱的类型。如非卫子夫提起赵嘉卫青,让他落下印象,估计早被丢在脑后,更不会刻意带来林苑。
  陈娇和许良人到时,刘彻猎的鹿已经烤好,切片码放,盛在漆碗中,呈至帝后面前。
  刘彻、陈娇各挟起一块,鹿身余下部分均被赏给诸王臣子。
  赵嘉坐在席间,分到一块鹿脊肉。在他两侧分别是曹时和魏悦,不需要过多应酬他人,只需饮下几杯祝酒,倒也十分自在。
  开宴不久,乐人鼓瑟吹笙,敲响钟磬。
  十多名身披甲胄,手持长戟的甲士鱼贯行至御前,抱拳行礼,随即伴着鼓点,仿效战场搏杀,与敌接战,开启一场战舞。
  到长安后,赵嘉发现不少稀奇事,再再打破他原有的观念。
  例如天子宴群臣,宴会中的舞者,至少有一半是男人。乐曲要么古韵悠然,要么慷慨激昂,所谓的靡靡之音极其罕见。
  大概是汉初风气使然。
  如此磅礴的乐音,阳刚的舞蹈,才能代表一个朝气蓬勃、尚武击敌的时代,才能盛飨马踏草原、南击蛮夷的雄壮气魄和百战英魂。
  淮南王女刘陵同列席中,位置在阳信公主左侧。
  这里本该是渔阳公主的位置,可惜渔阳一直在封邑,为天子看顾盐场,为国库输送盐利,秋狩也未能归来。
  南宫侯张生同未出现在秋狩。
  每岁之中,至少有大半时间,张生是在渔阳的封邑度过,长安的家宅近乎是被闲置。为他管理封国之人,陆续揣摩出经验,有事要找君侯,只需问明公主在何处,绝对一找一个准。
  对于旁人的闲话,张生完全不在意。
  正如他早年怼儒生所言,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他乐意妇唱夫随,别人管得着?真心吃饱了撑的。
  对渔阳这个妹妹,阳信心情复杂。
  想想在宫中的时日,她几乎样样压对方一头。随着两人先后成婚,先前的日子仿佛颠倒过来。
  渔阳公主和南宫侯举案齐眉,张生敬爱妻子之名传遍长安,令人歆羡。
  她却是常年独守空房,想见曹时一面都难。纵然见到,两人十次里有九次会吵架,很少有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
  之前大军自北过来,三催四请,才将人请回家中。仅仅一夜,就迫不及待返回军营,仿佛走慢一步,身后就有东西要咬他!
  这就是她的丈夫?
  阿母总催她生孩子,有了孩子,曹时三天两头不着家也无所谓。可阳信话到嘴边,硬是出不了口。
  正如先帝时的废后薄氏,丈夫绝情,凭她一个人要怎么生?!
  心中委实憋闷,阳信郁结难消,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身边的刘陵双眼微眯,不知打什么主意,竟开始火上浇油,劝起酒来。
  赵嘉察觉不对,暗地用胳膊肘捅捅曹时,低声道:“君侯,情况有异。”
  顺他目光看去,曹时不由得皱眉。纵然不情愿,也不得暂时离席,向阳信走去。
  见目的达成,刘陵借案几遮掩,将一包药粉递到阳信手中,同时低声道:“记得之前的话,我助你达成所愿,你也要助我成就目的。”
  阳信攥紧手指,知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可她的处境实在糟糕,为今后考量,明知刘陵的目的不会如表面上简单,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与此同时,一名飞骑自南而来,身怀会稽守的奏疏,马不停蹄飞驰往长安。奏疏中所载,除闽越围击东瓯,还有南越出现异动的消息。
 
第两百一十章 
  越人异动的消息送入宫中,窦太后闻听之后, 丝毫没有轻忽, 立即派人驰往林苑, 给正在秋狩的刘彻送信。
  张次公现为公车司马,因姓情豪迈, 身手极佳,行事干脆利落,极得长乐卫尉赏识。此番得令, 立即点出三名卫士, 携抄录的奏疏以及窦太后命人记下的谕旨, 飞驰往林苑,准备面呈天子。
  彼时, 猎场内立起数十座帐篷, 帐前空地被清理干净, 架起巨大的篝火。
  甲士手持火把, 点燃架起的立木。
  刹那之间,火光冲天而起, 橘红的焰光飞腾跳跃, 似狂舞的金蛇。
  阳信在宴上喝闷酒, 回到帐中后, 趴在铺了锦被的榻上, 双眼半合,脸颊现出晕红。曹时坐在矮几旁,看着难得现出几许柔弱的阳信, 神情微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阳信产生错觉,以为曹时对自己有几分怜惜时,对方突然开口,说的却不是她想听的话,一个字都没有。
  “公主,淮南王女素有不轨,不该与之走得太近。”
  一字一句流入耳中,动摇的心变得冷硬,刘陵的蛊惑再次浮现脑海。
  阳信握紧双拳,对婢仆使了个眼色。后者自幼便服侍她,一言一行俱为公主,只要是阳信的命令,无论对错都会严格执行。
  婢仆退下不久,又带着热汤返回。
  阳信坐起身,接过递来的漆碗,用木勺舀动两下,抬眸看向曹时,冷笑道:“君侯之言我会记得。”
  见热汤送到跟前,曹时迟迟不动,阳信脸上的笑容变得嘲讽。
  “怎么,连陪我饮一碗热汤都不愿,以为我会下毒不成?”
  曹时皱眉,觉得阳信有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看向婢仆捧至面前的漆碗,到底心头一软,接过来送到嘴边。
  阳信垂下眸光。
  事情既然做了,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不承想,就在热汤即将沾唇时,帐外突然响起人声,是刘彻遣宦者前来,召曹时往御前议事。
  装有热汤的漆碗重新被放下,曹时起身离帐,背影很快消失在帐帘后。
  阳信沉默片刻,突然离开木榻,用力挥手,漆碗被长袖扫落,热汤泼溅在地。
  “没用的东西!”
  见阳信盛怒,婢仆立刻伏身在地,任由热汤溅在身上,始终动也不动,更不敢为自己辩解。
  发泄完怒火,阳信脱力般坐到榻上,单手按在胸前,感受着不断加快的心跳,讽刺地发现,除了事情不成的愤怒,自己竟有几分后怕。后怕之外,更藏着少许令她不快的“轻松”。
  “撤下去吧。”阳信摆摆手,疲惫道,“东西处理掉,你亲自动手,莫要让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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