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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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持务实理念,自己碗里的先搁着,反正早晚能吃到嘴里,先把旁人碗里的抢来,最好连锅一起端,如此才能舒心。
丞相卫绾、大将军窦婴和御史大夫直不疑奉召入宫,本以为天子要问举贤良之事,三人都有腹案,也已有了人选。
不料想,进到宣室,刘彻对此事提也不提,直接抛出一颗陨石,当场砸得三人头晕眼花。
“陛下,此事当真?”
卫绾被景帝评为守道,无锐意进取之心,非是指他没有才能。
相反,在文帝时,他就因身手不错当上郎官,其后因功迁中郎将,出为河间太傅。景帝早年,从平七国之乱,也曾立下战功。
之所以予人得过且过的印象,除了姓情所致,也是年龄渐老,活过一天算一天,说不准哪天就会去见先帝,何必同人争锋。
纵是如此姓格,也被边郡送来的奏疏刺激得不轻。
之前还是一副垂垂老矣,耷拉着眉毛的形象,看过奏疏内容,立时眼放精光,仿佛瞬间年轻十岁。
刘彻被惊到了。
丞相突然上演变脸,别说是他,连窦婴和直不疑都愣在当场。
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卫绾迅速收敛气势,又是一副“我很老迈”“我没力气”“我随时可能去见先帝”的样子。
奈何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压根不再相信。
照刚才的劲头,这位再活十年都没问题!
“朕意许云中守、雁门守和上郡守便宜行事,卿以为如何?”刘彻看向窦婴,征求他的意见。
“陛下,臣以为可。”窦婴斟酌片刻,赞同道。
匈奴是汉朝心腹之患,必须尽早铲除。
之前是想着连根拔除,如今知晓西行商路,光是铲飞还不行,必须碾成渣,尽数深埋。
想想匈奴卡在中间,数十年获取的利益,窦婴当真想要拔剑。
这些贼寇市出的绢帛,不少都是从汉边和商队劫掠,压根就是无本的买卖,借鸡生蛋!之前是不知道,如今知道,这都是汉朝的黄金,美玉和铜钱!
还有铁矿!
不尽早占下,等着被匈奴人发现?
直不疑和窦婴想法类似,这样的地盘必须攥到手里,至于当地人同不同意,重要吗?
据说他们臣服匈奴,每岁送出黄金美玉。给匈奴人送钱,那就意味着是汉朝的敌人。对敌人还需要讲什么客气,尽早铲除方为上策。
赵嘉最初的打算,是提前开辟丝绸之路,利用商贸赚钱。
结果一趟走完,长安和边郡大佬意见一致,不只要赚钱,更要占地盘。尤其是当地的矿藏,必须全部拿下,绝不能让匈奴沾手!
伴随长安旨意下达,边郡又开始爆兵,而且是以屯为基数。
赵嘉接到命令,暂将县中诸事交接,前往云中骑驻守的要塞,同魏悦一起练兵。练兵期间,长安又有旨意送来,召魏悦、赵嘉明岁入京,天子有意亲见。
随着丝绸之路提前出现,历史被撬动,刘彻的注意力发生偏移。
本该在建元元年上线,受到武帝赏识的董仲舒,意外被蝴蝶翅膀扇了一下,如今依旧不闻于新帝,依旧做他的博士。
因天子推崇儒术,激怒窦太后的事也暂未发生。
相比之下,匈奴就过得不是那么顺心。
鲜卑残军尚未清缴完毕,因“灭除疫病根源”的手段过于暴烈,丁零和拓跋羌忽然联手反叛。
战火再次燃起,匈奴南下计划被迫拖延。同时,从西边传回的消息也被忽略。
一心要压服叛乱的军臣单于压根不知道,一支汉朝的商队已经成功通过封锁,带回大量的黄金玉器。受到黄金刺激,南边的老对手正磨刀霍霍,锋指草原,做梦都想砍死自己。
第一百五十五章
建元元年,冬十一月
一场大雪过后, 草原尽铺银白。
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千余匈奴骑兵似一道黑色洪流, 奔腾卷过草原。
这支骑兵隶属于右谷蠡王,借搜缴叛军之机, 劫掠两支南来的商队,抢得绢帛、精盐及粮食十数车,马匹二十余, 奴隶近百。
对于这样的收获, 匈奴千长十分满意。
天寒地冻, 雄鹰都不愿意展翅,满草原追袭残敌, 偶尔还会遭遇集结的匪盗, 无疑是个苦差事。让他没想到的是, 追击到中途, 鲜卑和丁零不见影子,突然天上掉馅饼, 遇上两支迷路的商队。
该说鸿运当头, 合该自己发财。
反正四周无人, 麾下都是同一部落, 匈奴千长当场下令, 将领队及护卫杀死,抢夺货物和奴隶,尽数送还部落。
“粮食, 精盐,绢帛,发财了!”
战斗结束后,匈奴骑兵翻查大车,看到箱笼里的货物,都是面带兴奋。不想好处被他人占去,都开始争抢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抢什么!”
眼见有骑兵因一袋精盐起了争执,彼此互不相让,当场就要拔刀,匈奴千长策马上前,鞭子狠狠挥了过去。
“先送回部落,人人有份!拖在这里,万一遇上其他队伍,说不得就得分出一半!”
如果不肯分,难保会有人向大当户告状。
届时,这些粮食、精盐和绢帛未必能保住。
草原连生叛乱,本部和别部的日子都不好过。王庭忙着镇压叛军,错过汉家皇帝驾崩,举兵南下的最好时机。
现如今,丁零、拓跋羌和鲜卑的残军遍布草原,甚至同野人为伍,给本部造成不少麻烦。
因其过于分散,行动又十分迅速,本部骑兵疲于奔命,始终无法彻底剿灭。
一次两次倒还罢了,十次里有七八次都被逃脱,王庭不得不怀疑有别部在通风报信。为此,大单于下令,追缴残敌的任务,一概由本部骑兵负责,不许向别部透露半点消息。
问题是骑兵四出,不可能一直掩人耳目。
残兵和盗匪该跑还是跑,始终不和匈奴正面交锋,更乐于埋伏偷袭,行事越来越狡猾。除了左谷蠡王所部,右谷蠡王、右贤王和左贤王的麾下都曾吃过亏。虽然损失不大,面子却被踩到脚底。
时至今日,纵使大单于不下严令,王庭四角也会下死力清缴。
苍蝇不咬人但膈应人。
留着这些残兵在草原,匈奴的威严就会受到挑战。只有将他们彻底灭除,才能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让蠢蠢欲动的别部蛮骑明白,草原上的霸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匈奴!
敢和匈奴作对,绝不会有好下场。自己死不算,部落都会被屠尽。
惹怒大单于,别期望能留下火种。
匈奴不会再顾及草原上的规矩,踏平部落的同时,不会留下一条人命!
这样残酷的手段,效果近乎是立竿见影。
鲜卑、丁零和拓跋羌之后,别部蛮骑都变得老实起来。私底下如何暂且不论,在表面上,都对王庭恭恭敬敬,再无人敢公然生出反意。
入冬之后,草原上天寒地冻,缺少口粮。叛军残兵的日子不好过,不得不冒险劫掠商队和部落。
这给了匈奴骑兵机会。
接到残兵露面的消息,骑兵立即会大举出动。没了别部通风报信,残兵和匪盗想要甩掉追兵,就此隐藏下来,比之前难上数倍。
实在没办法,鲜卑人可以南逃。毕竟所属部落已经归降汉朝,只要不被汉骑误杀,即使是去做苦力,总能寻到一条活路。
丁零和拓跋羌就没这样的运气。
丁零不提,拓跋羌和降汉的野利羌、莫折羌都有龃龉,南下未必有活路,八成还会被借机寻仇。
出于此等原因,他们只能继续在草原流浪,直至被匈奴杀死。或是军臣单于突然大发慈悲,网开一面,允许他们再次归降。
匈奴千长追缴的残军,是由百余鲜卑组成。不同于丁零和拓跋羌的四处逃窜,这支鲜卑有目的地向南行进。
匈奴人发现这点,中途不断派兵拦截,坚决不允许他们南下降汉。
然而,匈奴人能拦住鲜卑残军,却拦不住北上的汉军。如果追得太远,难保不会被汉军斥候发现。到时候,残兵没杀死,自身也会落入险境。
这绝非危言耸听。
迄今为止,已经有不下三支匈奴骑兵消失在草原,并且都是在追击过程中失踪。残兵没有围剿大军的本事,这些消失的本部骑兵,除了被汉军杀死,不会有其他可能。
汉军之所以如此行动,实在称不上意外。
自西行商队归来,边郡和长安大佬们都被刺激得不轻。在武帝发下明旨后,边塞各郡都开始扩军。
战马大批出栏,甲胄、马具和兵器一批批送到。
从五原到云中,从定襄到雁门,从代郡到上郡,军费直接翻番,扩军的步伐始终未停。
为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强军,更卒的半月劳役直接免除,留下的工程全部分给城旦刑徒。
刑徒数量不够,各郡学习云中经验,大量“征集”社会闲散人员,其中包括不事生产的闲汉,对社会治安造成危害的游侠、恶少年,以及游荡在郡边的匪徒和野人。
本郡数量不够,甚至会跨郡抓捕。
上谷郡、渔阳郡、西河郡首当其冲。抓到后来,连中山王和代王封国边界都被过了几遍筛子。
带队的少吏经验丰富,一旦被盯上,无论游侠、野人还是匪盗,皆插翅难飞。
中山王和代王得到禀报,尚不及做出反应,边郡就派人来接洽,表示国内如有闲散人员,或是对社会治安造成威胁的恶徒,都可以交给边塞。
不白给,他们付钱。
“十人一头肥羊,五十人可换耕牛。”
接洽的郡官开门见山,当场给出价钱。
国官们思量之后,回禀代王和中山王,表示这生意不亏。既能解决治安问题,又能得来好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继边郡之后,代国和中山国也开启抓捕行动。国内的游侠闲汉,以及从边郡逃出的恶徒野人,陆续被抓起来,十个绑到一起,送到边郡换取牛羊。
动静这么大,消息自然瞒不住。
事情传开后,非但无人加以指责,反而有不少郡派人来,询问边郡是否还有耕牛,他们乐意用人来换。
就这样,边郡的劳力问题很快得以解决。
押来的恶徒和游侠不肯合作,完全没问题,有各郡决曹亲自传授经验,并有手段过人的狱吏教授军伍,敢不合作,直接吊起来做典型,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收拾,很能起到警告作用。
高达三米的木桩排成一排,恶贯满盈的刑徒被一个个吊起来,照三顿抽鞭子,挂在高处风干。
目睹这一场景,再大的心气也被戳破。
甭管之前是如何凶狠,落到狱吏和军伍手里,都得老实干活,心甘情愿进行劳动改造。好好表现,争取刑满释放的日子早些到来。
更卒不需要服劳役,自入营日起,就被集中起来,和正卒一同训练。
以云中骑为模板,边郡训练骑兵,绝不囿于校场,基本上是训练半个月,能够马上开弓,持刀冲锋,就将队伍拉到草原,和胡骑进行实战。
一般而言,更卒缺少战斗经验,先是由老兵带领,出击几次之后,刀上见过血,才开始独立作战。
骑兵之外,军中不乏步卒。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赵嘉所部。
自从被调进魏悦驻守的要塞,赵嘉就开始埋头练兵。
之前条件不具备,资源所限,许多项目不能上马。如今条件成熟,赵县尉撸起袖子,决定大干特干。
要塞紧邻胡市,军营中的喊杀声,市中清晰可闻。
看到二十多名匠人被调入军营,许多胡人都感到好奇,不知晓汉军是如何训练。只是为小命着想,再好奇也不敢窥探。被选为正卒的胡骑更是三缄其口,绝不对外透露半句,哪怕亲人都不行。
不只是胡人好奇,包括魏悦在内,军营上下都对赵嘉命人建起的训练场感到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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