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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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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

  程不识和灌夫得到消息,联袂来到城头,见匈奴大军退去,灌夫当即要出城追击,程不识为人谨慎,为防有诈,有意先派斥候。雁门都尉有心追上去报仇,奈何活下来的边军个个带伤,不想用伤兵的姓命冒险,同意程不识所言。
  见两人不肯点头,灌夫哼了一声,鄙夷道:“鼠胆!”
  话落,不理会两人铁青的脸色,自顾自走下城头,率代国兵出城追击。果不其然,在中途遭遇右贤王设下的埋伏,虽说没有战败,但也未能取得大胜,麾下损失数百人。
  哪怕砍掉两个别部首领的脑袋,灌夫依旧气不顺,回到城内之后,和程不识等人的关系急转直下。尤其是雁门郡的官员和边军,获悉死守城头的都尉被灌夫当面辱骂,看代国相的眼神都像是带着刀子。
  匈奴大军退去,边郡兵祸终解。
  战后统计,战死的边军超过万人,被掳走的百姓同样超过万数。雁门、定襄两郡损失惨重,尤其是雁门郡,五六个县的谷仓被焚烧,县内的牛羊牲畜尽被掠走。
  伊稚斜的大军未能打穿魏尚的防御,始终未能踏足云中郡内。须卜勇所部被赵嘉率乡人拦住,其后又遇到程不识麾下援军,马蹄止于沙陵。
  即便如此,经过连日鏖战,郡内死伤的边军和边民加起来仍超过三千人。尤其是赵氏、卫氏两座村寨,近乎家家带孝。有不下十户人家,除了不能拿刀的童子,近乎不存一人。
  赵嘉亲自录下战死的村人,让匠人雕凿石碑,立在日前献祭的木桩前。
  起初,众人不明白赵嘉的用意。毕竟尸体已经收敛,何须再立石碑。然而,在见到赵嘉整肃衣冠,立在石碑前,言今后战死的乡人都将刻在其上,教于后人时,在场之人皆是眼圈发红,几名妇人和老人更是泣不成声。
  在赵信、公孙敖、赵破奴和卫青的带领下,少年和孩童陆续走到赵嘉身后,同声立下誓言。
  “有生之年,必马踏草原,杀尽匈奴,天地为证!”
  日后碾平匈奴,铲飞西域,血洗南疆,以刀锋战马宣示诸邻,道出弓弦之内尽为汉土的大将军大司马,汉武朝赫赫有名的列侯将帅,在天地间立下誓言。声音融入风中,流淌过岁月长河,深深刻入历史长卷。
 
第七十章 
  景帝中元三年,六月
  季夏时节, 热浪滚滚, 哪怕是北接草原的云中郡, 依旧是酷热难捱。走在太阳下,不需片刻就会热得满头大汗, 仿佛被罩在蒸笼里一般。
  晴空万里,一丝风都没有,连金雕都藏进谷仓, 蔫哒哒地很没精神。
  赵氏畜场内, 二十多个精壮的汉子除去上衣, 提起大桶的溪水,从头顶倾泻而下, 口中大呼着痛快。
  妇人们掀起匠人新制的笼屉, 捡出蒸好的包子, 又从甑中舀出粟饭, 盛到半人高的木桶内。卫绢捧出装酱的陶罐,公孙敖和赵破奴合力抬起烤得焦黄的肥羊, 依照孙媪的指示, 放到几株榆树下。
  汉子们冲过凉, 不需要取布擦拭, 身上的水珠很快就会被蒸干。看着彼此身上的伤疤, 想到死去的亲人和族人,心仍是一阵阵钝痛。
  然而逝者已逝,还活着的总要继续活下去。
  “用饭了!”孙媪用匕敲着陶盆, 招呼众人用饭。
  几个汉子迈步走过来,各自捧起一大碗粟饭,抓起两个包子,口中笑道:“媪,郎君不是说有新汤饼?”
  “包子粟饭喂不饱你?”孙媪瞪了汉子一眼。
  汉子哄笑散去,三三两两聚到榆树下,借这片难得的阴凉,享受片刻的舒爽。
  木屋内,赵嘉将魏悦送来的硝石倒入大盆中,朝着身侧摆摆手,几个孩童合力抬来一只装满水的陶罐,稳稳的放到盆内。
  确定陶罐不会歪倒,赵嘉提起一桶清水注入盆里。孩童们甩掉手上的水渍,一个挨着一个蹲在旁边,双眼紧盯着陶罐,眨都不眨一下。
  “郎君,这样就会有冰吗?”卫青问道。
  “应该。”赵嘉也不十分确定。他只是记得方法,并未亲手试验过。请魏悦帮忙寻硝石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
  硝石是制造火药的材料,在毒烟筒大量配备边军之后,开采和储存都有严格记录。医匠手中有多少硝石都需上报官寺,赵嘉还是得到魏尚许可,才能得来一些。如果方法不成,必须原样送回去,不可能自己留下。
  “郎君,成了,成了!”
  赵嘉陷入沉思时,孩童们都聚精会神的盯着陶罐,见罐中结了一层薄冰,立刻兴奋地开始大叫。
  “成了?”赵嘉收回心思,拿起放在一旁的木筷,戳了一下冰面,发现结成的冰还很薄,轻易就能戳破。
  “不用守在这里,先去吃饭。”赵嘉放下木筷,站起身,顺便把围着木盆的孩童们拉起来,笑道,“陶罐放在这里,跑不了,等吃完饭再过来。”
  “诺。”
  孩童们随赵嘉走出木屋,中途不断回头,颇有些依依不舍。
  孙媪见赵嘉从木屋出来,立即让赵破奴和公孙敖送来包子,还有一篮澎在溪水中的野果。
  “郎君解解暑意。”
  赵嘉谢过孙媪,自己拿起一枚野果,余下的分给孩童和少年们。
  野果入口极酸,格外的开胃。
  赵嘉皱着脸,将整颗野果吃完,饮下半碗温水,就捧起一碗粟饭,浇上半勺肉酱,覆上两筷子葵菹,和众人一样蹲在地上,大口的扒饭。
  卫青几人皱着小脸,哪怕果子再酸也舍不得放下。吃完之后,胃口大开,学着赵嘉的样子捧起木碗,各个吃得肚子滚圆。
  用过饭,妇人收拾起碗筷,到溪边洗刷木桶。残余的粟粒顺水飘走,引来不少透明的小鱼。阿稚几个淘气,用脚去踩,险些滑倒。阿谷不小心踩到藏在水底的螃蟹,差点被夹到脚趾。
  看到孩童抱着脚大叫,来帮忙的赵破奴哈哈大笑。过于得意,引来孩童们不满,用手掀起溪水泼了过去。不知是哪个淘气,抓起一只小螃蟹,刚好扔到赵破奴脸上。
  赵破奴也不生气,抓起螃蟹就要送进嘴里。被赵信看到,立刻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郎君说过这东西不能生吃,怎么总是记不住!”
  赵破奴被拍得一个踉跄,手一松,螃蟹脱手,被一只野鸭当场咬走。
  “阿信,郎君也说了拍脑袋会变笨。”
  赵信转过头,假装没听见,把还在水里的孩童叫出来,提起洗干净的木桶,转身送回木屋。
  等到日头不再那么烈,青壮们从仓库取来捕网和农具,分散到田间守着。临近秋收,食谷的小兽和麻雀一日比一日多,若是不抓紧守着,眨眼的时间,谷子就会少去一半。
  击退匈奴的劫掠,却因鸟雀和小兽没了收成,他们冤不冤?
  同匈奴一场大战,边郡少去大量青壮。幸亏有耕牛和新农具,填补了劳力不足。加上整年风调雨顺,无灾无害,田中的谷子长势极好,不出意外,定然是个丰年。
  因两村人丁减半,赵嘉召集众人商议,提议合村并寨,将余下的村人迁到一处,彼此帮扶,度过这场难关。
  众人都没有异议,官寺遣少吏来看过,就准许了村寨合并。
  村人们一起动手,以原有的赵氏村寨为基础,拓宽土垣,搭建新屋。由于两村的青壮、妇人乃至孩童多在畜场中做工,为方便出行,由三老上报官寺,准备在农闲时修整从村寨通往畜场的土路。
  一般而言,修路之事都需官寺下令。但村人自愿开工,官寺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加上郡内也将因此受益,魏太守特意命人送来几车粮食,作为犒赏之用。
  此外,考虑到劳力不足,早在合村之初,赵嘉就提出将众人的田置换到一处,集中人手轮番下田,一同进行耕种。
  为配合大规模作业,赵嘉又组织匠人对长曲辕犁进行改良。
  新制成的曲辕犁已经十分接近唐宋时所用,套上耕牛,青壮健妇不提,老人和孩童都能轻松使用。大规模进行耕种,效率逐日提高,连经验丰富的老农都不免佩服。
  魏太守听闻,又一次从城内赶来,看到二十多人并排牵引耕牛,推动犁具的场景,眼中异彩连连,拍着赵嘉的肩膀,大笑道:“阿多甚好!”
  对于这种一点都不委婉的夸赞,赵嘉逐渐开始习惯,再不会被夸几句就脸红。
  边郡地广人稀,大战之后劳动力不足,集合现有的人力,彼此分工合作,在短时间内,能最大限度的提高效率,尽可能多开田,多养牲畜,让百姓平安度过寒冬。
  送走魏太守,赵嘉进一步改良计划,将畜场交给虎伯和熊伯,村寨中的大部分事务托付给三老和卫青蛾,自己每日空出两个时辰,教导少年和孩童习字读书,更请魏同和魏山帮忙,教授少年孩童射箭,为他们讲授该如何在大军团中作战。
  随着两村合并,卫氏村寨的少年和孩童也陆续进入畜场,其中就有云梅的弟弟阿陶。
  至于阿陶的兄长,在之前匈奴来袭时,竟撇开家人逃去阳寿,待到匈奴退走,厚着脸皮归家,被父亲一顿棒子打了出去。这一次,连大父都不肯为他讲情,甚至抄起拐杖狠狠砸在他的背上。
  “滚!休说你是云家子,我丢不起那个人!”
  阿陶的伯父、仲父先后战死,几个从兄也在战场受伤。一个从兄为护住乡邻,更是被匈奴人砍掉一条胳膊。
  然而,云家在战后仍觉得抬不起头,走出门都感到羞愧,全因阿陶的长兄贪生怕死,遇到匈奴人不敢拼杀,只想着逃跑。
  在边郡之地,哪怕是匪盗,只要敢同匈奴人拼杀,取得战功,都能咸鱼翻身,得一声“好汉子”的称赞。但如阿陶兄长一般,在匈奴跟前腿软,连拿起短刀弓箭的勇气都没有,必然被众人唾弃,一生都无法抬头。
  事情传出,即使是平日同他厮混在一处的无赖子,现如今也是避他如避瘟疫一般。
  正因如此,卫岭的妻子才会同卫绢确认,她的长子是同匈奴战死,而不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待青壮们下到田中,少年们开始清理羊圈,孩童们也不再玩耍,陆续背起藤筐,往草场割取草料,寻找野果和草药。
  “这种能止血,这种能散热。”
  卫青带着阿陶,教给他最容易认的几种药草。记不全也没关系,带回去的青草只要无毒,全都能作为牛羊的饲料。
  “这下边有刺,小心!”阿稚走过来,拦住阿陶伸向灌木的手,从身上的布袋里倒出一块饴糖,咬碎了分给身边的同伴。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犬吠。
  一黑一黄两条大犬冲出草丛,紧追着一道灰色的身影。
  “是野兔!”阿稚兴奋地叫了一声。
  卫青让阿陶看着藤筐,自己带着阿稚几个追在野兔之后,奔跑中拉开弋弓。
  “阿谷,往那边去了!”
  “快,拦住它!”
  “射箭,别伤到犬!”
  孩童们分开包抄,在散开的同时,封锁住野兔出逃的所有生路。卫青和阿稚同时开弓,一箭穿透野兔的后腿,另一箭直接将猎物钉在地上。
  卫青收起弓箭,正准备收获猎物,阿谷和阿麦同时对他摆手,让他立在原地不要动。紧接着,阿谷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进草丛里,阿麦抄起一根树杈,用力向下一插,同时欢呼一声:“有了!”
  卫青和阿稚快步跑过去,发现草丛里是一条手臂粗的黑蛇,蛇头已经被砸烂,蛇身被树杈卡在地上,蛇尾犹在卷动。
  “破奴说这东西也好吃。”
  待到蛇不再动,卫青抽出匕首,将蛇身砍成几段,分别装进几人的藤筐。不是他不想整个带走,而是这条蛇太大,单凭一个人背起来会很费力。
  见到卫青等人带回的猎物,阿陶满脸都是惊叹。
  “等你学会射箭,就能和我们一起!”阿稚学着赵信的样子,拍拍阿陶的肩膀。除了被拍的,余下孩童都是哈哈大笑,连两条大狗都摇着尾巴,应景的叫了几声。
  回到畜场后,孙媪看到孩童们带回的野兔和蛇,二话不说,挨个抓过来抡巴掌,连阿陶都没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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