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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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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

  魏尚正同主簿商议在胡市建立要塞,调配守军,听家僮禀报周决曹请见,不由得有些诧异。
  “抓到了匈奴的探子?”看到记录口供的竹简,魏尚开口问道。
  “非是匈奴的探子,事涉代国相。”周决曹坐到魏尚下首,展开口供,将事情详细说明。
  这些商人确为灌夫同族,血缘却很疏远。事实上,他们压根不姓灌,而是姓张。此前冒灌夫之名,在颍川横行霸道。因其每岁呈给灌夫数万乃至数十万钱,得到庇护,行事愈发肆无忌惮,欺压乡民,甚至害死人命,成一族豪强。
  入冬之后,郡中皮毛日贵,眼红其中利润,族中想要分一杯羹,将市皮毛的商人逼得家破人亡,其后更组织商队北上。
  带队之人在乡间跋扈惯了,到云中郡也不知收敛。见赵嘉等人手中有上等皮毛,就起了歪心思。知晓不能抢夺,干脆使出无赖手段,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处没得到,还被军伍抓进囚牢。
  颍川距边塞甚远,未曾遭到匈奴铁蹄。这些人自以为手段了得,殊不知,在人人都能同匈奴拼命的边郡,根本就是个笑话。
  要不是军伍将他们抓走,凭借季豹季熊外带十多个青壮,当场就能要了他们半条命。打不死也能打残,打完丢出城,不被野狼吃了算他们好运。
  然而,没被青壮痛揍,他们的下场也未见得多好。被带进刑房,遇上周决曹,甭管能说不能说,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得一清二楚。
  等周决曹讲完,魏尚发出一声冷笑。
  “灌仲孺甚是爱财,纵容族人不法,获百万钱。出任代国相后,府内豢养食客,更聚集十数游侠,朝中早有风闻,他却始终不改。早晚有一日,不需旁人动手,他就会自寻死路。”
  “使君,此事是否上奏长安?”
  魏尚摇头道:“此前匈奴南下,灌夫率代国兵阻敌,击杀两名胡部首领,天子还要用他。”
  纵是上报长安,只要灌夫咬定自己不知情,族人再把事情全部担下,依旧伤不到他分毫。
  要想拿下灌夫,势必要证据确凿,定下大罪。届时,以灌夫得罪人的程度,朝中不少人都乐于送他一程。之前率兵驰援边郡,却在城头被他辱骂的程不识就是其中之一。
  “关押之人该如何处置?”
  “按律法即可。籍贯颍川,当与颍川守文书。另抄录一份口供,命人尽快送去。”魏尚道。
  在魏尚看来,豪强横行治下,是个太守就不能忍。颍川太守未必不想惩办,只是碍于灌夫,始终不好动手。如今他在云中城抓人,又把罪状递到对方跟前,摆明出事自己帮忙扛,但凡是有脑子的,都不会放弃这等天赐良机。
  铲除治下豪强,为民除害,任谁都不能挑出理来。灌夫敢出面追究,那就是自己往火场里跳,伸出脖子找死!
  领会魏尚之意,周决曹亲自执笔写成文书,并附上口供,遣人送往颍川郡。其后就以“群盗劫掠”的罪名,将抓捕之人全部罚为城旦,为首者更要笞两百。
  不提城内诸事,赵嘉一行抵达畜场时,日头已经西落,虎伯和熊伯各自带领一队青壮,手持火把,背负弓箭,腰间配有短刀,沿畜场边界巡逻,严防有野狼和狐狸蹿进畜场。
  至于那些入夜后就跳进围栏,和羊群混在一起的黄羊,众人赶了几次都赶不走,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它们去。
  见到从远处行来的队伍,虎伯让众人立定,摇动手中火把。得到回应之后,确认是赵嘉一行,立即打开木栏,帮忙将大车赶进畜场。
  “车上有稻,还有五罐酱,让孙媪单独放进仓库。”赵嘉翻身下马,拍拍枣红马的脖颈。后者打了声响鼻,和季豹等人的坐骑一同返回马厩。
  “稻?”虎伯诧异道,“郎君市了稻?”
  “对。”赵嘉颔首,“市了半车。”
  待大车全部进入畜场,青壮立即合拢围栏,随即张开弓弦,连续发出数箭,逼退远处徘徊的幽幽绿光。
  “是狼群?”赵嘉转身看了一眼。
  “大概有十多只,仆已安排人手,必不令其靠近畜场。”虎伯道。
  赵嘉点点头,正想再问,赵破奴忽然跑过来,待到近前,来不及喘口气,一把拉住虎伯的衣袖,焦急道:“长者快去看看,阿白怕是不对!”
  阿白是畜场中养的匈奴马,一直是少年们照顾。去岁怀上马驹,少年们几乎是不错眼的盯着,夜间都会有人睡在马厩,就怕出现状况。
  “快走!”
  知晓情况紧急,赵嘉准备同虎伯一起赶向马厩。
  赵破奴看到赵嘉,想到自己方才失态,正想开口,被赵嘉一把拍在背上:“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先去看阿白!”
  三人快步来到马厩,发现周围遍插火把,赵信和公孙敖守在一旁,白马倒在地上,腹部鼓起,不断地痛苦嘶鸣,果然如赵破奴所言,情况很是不对。
  虎伯快步走上前,蹲在白马身边,一边安抚,一边用手试探白马的反应。片刻后,转头对少年道:“去找熊伯,这是要生马驹了!”
  少年们不敢耽搁,迅速转身飞跑。赵嘉迈步走上前,想帮着虎伯安抚白马。
  “郎君小心!”
  就在虎伯出声提醒的同时,赵嘉的衣袖被白马咬住,好不容易挣开,皮袄的外层都差点被咬穿。
  “力气不小,好事!”确认赵嘉无事,虎伯笑着拍了拍白马。
  举起刚被咬过的衣袖,赵嘉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快,少年们簇拥着熊伯赶到,后边还跟着五六个青壮和健妇。
  看到眼前的情形,问过白马倒地多长时间,熊伯拧紧眉心,并不如虎伯乐观。摸了摸白马的腹部,二话不说撸起衣袖,帮助白马生产。
  整个过程貌似不长,却又像是持续了整个世纪。
  直到马驹落地,挣扎着站起来,少年们发出兴奋地欢呼,赵嘉才赫然发现,自己竟在无意识中屏住呼吸,乍然间放松,耳畔似有嗡鸣,喉咙一阵火辣辣地疼。
  白马恢复些力气,仔细地舔着马驹。
  少年们抱来草料豆饼,还提来一桶清水,随后就一个挨一个守在马厩前,瞅着新生的马驹,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马驹很小,和母亲一样通体雪白,仅在额前有一道黑色。
  熊伯和虎伯都会相马,笑着对赵嘉说,只要马驹能长大,体型和速度肯定不亚于赵嘉的枣红马。
  夜色渐深,赵嘉却是毫无睡意。新生命的诞生,无论何时都会让人感到兴奋。少年们更是守在马厩前不肯离开,看样子,分明是准备睡在这里。
  见状,赵嘉站起身,笑着拦住准备撵人的虎伯,道:“随他们去。”
  “郎君太纵容他们。”虎伯显然不赞同。
  “算不上纵容。”赵嘉抻了个懒腰,笑道,“难得有件喜事,大家都高兴,放松一下也是无妨。”
  离开马厩,赵嘉径直回到木屋。
  屋内燃着地炉,卫青和阿稚几个裹着皮毛睡得正熟。阿陶却没睡,守在地炉边,手中抓着一册木牍,见赵嘉走进门内,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郎君!”
  “怎么不睡?”
  “郎君,我阿姊托人送信来,说她就要到雁门郡!”阿陶很是兴奋,将木牍递到赵嘉眼前。
  赵嘉正准备往地炉中添柴,闻言面露惊讶。魏悦之前同他说,朝廷已绝和亲,入宫的家人子为何会来边郡?
  将木柴丢入火中,赵嘉接过阿陶手中的木牍,从头看到尾,笔迹铿锵有力,不似寻常人能够写出。“离临江王府,别江陵城,入长安”等字句映入眼底,神情更是一顿。继续向下看,惊讶之情更甚。
  要是他没记错,历史中的临江王因罪被下中尉府,最后自杀在狱中。窦婴、郅都都牵扯在内,到最后,郅都还死在窦太后的怒火之下。
  如今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刘荣被夺国贬为庶人,往雁门戍边,王位和封国没有了,姓命却是半点无碍。云梅作为刘荣请封的夫人,随他一同北上,同行还有二十多名健仆,以及太后赏赐的绢帛金玉。
  放下木牍,赵嘉陷入沉思。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历史?
  这样的改变又会带来些什么?
  实在想不明白,赵嘉只能按了按额角,将木牍还给阿陶。据历史记载,刘荣在封国极得百姓爱戴。这样一个人到雁门郡戍边,应该不是件坏事。
  木牍上写明,云梅希望能见家人,在不确定刘荣是否能离开雁门郡的情况下,云家人迁往雁门是最好的选择。
  “阿陶,你家中如何定?”赵嘉问道。
  “阿翁和阿母商量,待阿姊抵达,由他去探望。”阿陶说道。
  “你不去吗?”
  阿陶摇摇头。
  他的确想见阿姊,但阿翁说暂时不可,他也只能听话。
  “待你家人动身,你就留在畜场。”赵嘉拍拍阿陶的头,“你阿姊既已到了边郡,早晚都能见到。”
  阿陶用力点头,心事放下,不由得打起哈欠。
  赵嘉摇头失笑,将他安置到卫青身边,用兽皮裹紧,确定地炉不会熄灭,门窗也留下缝隙,才起身走进隔室,合衣倒在榻上,裹上一张皮被,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旭日东升,驱散最后一缕黑暗。
  草原刮来冷风, 呼啸着卷起地面的碎雪。雪粒洋洋洒洒, 在半空中铺开, 连成一片晶莹的薄纱。金雕振翅飞出谷仓,盘旋在半空中, 发出响亮的鸣叫。
  赵嘉推开屋门,被冷风一吹,连续打了两个喷嚏。用力跳了两下, 搓搓脸, 哈出一口白气。在他身后, 卫青和阿稚几个已经穿好短袄,正弯腰套上靴子。
  阿陶睡得很沉, 兽皮裹在身上, 整个人团成一团, 孩童们的说话声也没将他吵醒。
  阿谷最是调皮, 抓起一顶皮帽,用垂在帽耳下的细绳去瘙他的鼻子。即使这样, 阿陶依旧没醒, 只是皱着眉, 挥了几下手。
  阿谷正捂着嘴笑, 突然被阿麦敲了一下脑袋。
  “阿陶的长姊送来书信, 他昨晚肯定没睡多久,不要吵他。”
  卫青套好靴子,抓起皮帽戴在头上, 转头看向阿谷,道:“他的活我来做,让他多睡一会。”
  “晓得了。”阿谷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小声道,“我和你一起。”
  孩童们准备妥当,互相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才陆续走出木屋,向站在屋前的赵嘉行礼。随后去找孙媪,各自吃了一碗粟粥,三四个包子,就往仓库去运草料。
  卫青和阿谷合力抬起一只藤筐,准备将豆饼装车,就看到赵破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马厩的方向走来。
  见到仓库前的孩童,赵破奴抻了个懒腰,用力搓了搓脸,总算是不再哈欠连天。
  “阿白刚生下马驹,今天多给阿白备些豆饼。”
  “马驹?”
  “对。”赵破奴点头,提起降生不久的小马,人彻底精神起来,“阿信和阿敖还在马厩守着,我帮你们喂羊,早点干完活,你们都去看看。”
  孩童们用力点头,迅速将草料和豆饼抱上车,一路拽着绳子飞跑。早一刻干完活,就能早一点去见马驹。
  “阿白长得壮,马驹肯定也壮!”
  孩童们一边将草料投进木栏,一边兴奋地彼此商量,该给白马准备多少豆饼。
  羊圈中,十多头黄羊和羊群挤在一起,争抢着食槽里的草料和豆饼。孩童们没有驱赶,而是一头头认真数着。确定比先前多出三头,而且都很肥壮,满意地咧开嘴。
  “等下问问媪,要不要猎一头。”阿稚盯着黄羊,认真道,“上次吃黄羊,我就分到一小块,这次一定要分到半条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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