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年迈的奶奶,下面又刚生了个弟弟,父亲没了,积蓄也没了,只能靠他母亲起早贪黑的劳作,春夏秋天上地,到了冬天,早上抹黑起来去镇子上的工厂上班,一直到晚上很晚才能回去。
就这样紧巴巴的将他和弟弟拉扯大,欠下的赌债还了十多年,又加上程文博后来考上大学的奖金,这才全部勉强还上。
只是他的家庭仍然拮据,还有个弟弟在念初中,马上要上高中了,又是大笔的开销压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现在程文博面临着判刑,被开除是一定的,陈旭那里还是劝退,到了程文博这里,就是直接开除,这样的学生,对于学校的声誉而言,是极大的损伤。
这样的消息还没有传回程文博的家乡,如果传了回去,对于那个单身母亲来说,只怕又是一重打击。
程文博自作孽,并不值得可怜,可是他的母亲却是无辜的。
“以陈亿的手段,即使要不了程文博的命,可是只要塞钱进去,他只怕这辈子都走不出那里,”林闲担心的是这个,以他的能力,想要让陈家忌惮,也是能办到的,只是他跟程文博无亲无故,那个人还对舒夏怀着恶意,实在是没有必要。
他只是在了解了程文博的家庭以后,有些担心舒夏日后知道了情况,心里会过意不去“你觉得怎么样做比较好?”
“单亲啊,”舒夏感叹了一句,他也同样只有母亲,可是程文博的母亲,无疑更加辛苦一些。
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本该前程似锦,成为她的骄傲,可是却因为一念之差,只能在那种吃人地方度过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或许一辈子都出不来,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打击不可谓不大。
由己及人,舒夏想的是,上辈子他的母亲没有了丈夫,他又远走他乡,还喜欢上了男人,母亲他一定也十分的难过。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舒夏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思量,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支持他的想法。
“按照你最想做的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我可以随时效劳,老板,”林闲的语气中带着肯定和自信。
或许这个消息瞒着舒夏会比较好,因为他知道,舒夏的内心十分柔软,听到这种消息,一定会不忍心。
可是舒夏是一个男人,他有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而不是被谁保护着像金丝雀一样的关着养着,之前商陆放任程文博的行为没有去插手,自然也是同样的态度。
“那就请你来为他进行辩护吧,”舒夏笑了一下,舔了舔唇道“至于其他的方面,我会安排。”
“好,”林闲也笑了,其他的方面,以少年的能力,其实不需要他的插手。
审判长是商蔷,林闲松了一口气,商家出手,陈家只能暂避锋芒。
面对陈亿的不满,林闲并没有任何惊慌的地方,因为他并不需要利用自己的巧舌如簧为程文博脱罪,而是让他能够避免陈家的打击,用正常的流程来定他的罪行。
对于林闲公事公办的态度,陈亿反倒没有一开始那么不满了,即使他不出手,按照正常的流程,程文博也得被判个十几年。
十几年接近二十年的监禁,足以摧毁一个人。
不过他的态度转变,并不是因为商家的出手,商家再厉害,为了他唯一的儿子,即使拼个你死我活也是值得的,让他改变态度的,是他的儿子。
生死关上走了一遭,他本来浮躁的儿子似乎变得沉稳了起来,在听说这是商家的意思时,淡淡的告诉他“商家不会那么好心去帮助一个陌生人,会做这种事的,只有舒夏,如果是他的意思,就按他的意思去办吧,他不是会徇私枉法的人,而且有一件事情,我还要感谢程文博捅的这一刀,让他得到应得的,就可以了。”
陈旭不计较了,陈亿也干脆遂了他的意愿,让这个案子堪称平静的度了过去。
只是他们这里的平静,在外面看来却是极大的轰动,这种恶劣的故意杀人的人,竟然出现在a大这样的名校之中,一时之间引发了网络上无数的争论,虽然程文博的脸打了马赛克,可是作为母亲,哪有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的。
舒夏派人去接了程文博的母亲过来,一辈子待在农村,生活拮据的女人,面对着这样的大城市,几乎是忐忑不安的,可是她的心里压着更重的事情,让她几乎没有其他的空闲去打量周围的景色如何。
舒夏看到她的时候,第一眼看过去,几乎以为那个女人比外婆的年龄还要大,派去的人接错了人,可是确认了才知道,没有错。
女人随意绑着的头发并不脏,但是四十多岁的年龄,因为农村结婚早的缘故,她比柳梓君的年龄还小,却满头都夹杂着白发,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几乎看不出白皙的地方来,手指也粗糙的跟树皮一样,茧子布满了两双手,穿着灰黑色臃肿的衣服,显得格外的苍老。
这是生活带给她的痕迹,即使她不漂亮,不美丽,她仍然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年龄,看着有些瘦弱,跟程文博有几分的相似,是这个母亲的另外一个儿子。
“我儿子真的……杀人了?”她的眼角有些红,却没有哭。
话语中带着方言,舒夏勉强能听懂她在问什么,有些怜惜道“人没有死,还活着,所以没有判处死刑,只是要在里面关十八年,我这次让人接你们,是想让你们再见见。”
a市离他们的家乡很远,偏偏当年程文博来这里上学的时候,将户口迁了过来,这也就意味着,除非从那个地方出来,否则是回不了家乡的,天高皇帝远,以后想要再见上一面,难上加难。
“你是?”这位母亲看着舒夏的穿着,有些拘谨的问道,就算她是农村人,也能够看出来眼前的人非富即贵。
舒夏笑道“我是他的同学。”
因为同学的身份,所以帮忙,就是让这个女人没有心理负担。
“谢谢你,你是好人,”那个女人说道“等我们回去攒够了钱,一定还你路费。”
“不用,他以前帮过我很多忙,就当是还给他了,”舒夏淡淡的笑道。
他跟程文博之间的恩怨,就没有必要让一个母亲知道了。
监牢那种地方,一般人是不愿意来的,因为这种地方,压抑,滞闷,这里关闭的都是重刑的犯人,他们可能杀过人,抢过劫,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然后在这里度过自己人生的很大一部分,用来洗心革面。
因为是亲属的缘故,这次探监的时长在半个小时,只是虽然能说话,却还得隔着玻璃,舒夏让人带他们进去,自己站在了过道的拐角处听着他们的对话。
一水的方言他听不懂,可是却能听出那个母亲的哭声,在他们面前坚强的母亲,面对着即将关上十几年的儿子,不能不悲伤。
这一次,可能就得把未来好几年的话说尽。
舒夏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本来好好的人生毁于一时的冲动,却又只能怪自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舒夏等了二十多分钟,那位母亲跟她的小儿子一起走了过来,那母亲站在舒夏的面前说,程文博想要见见带她们母子过来的人。
舒夏本来是不想见面的,程文博不一定承他的情,况且承了这份情又如何,可是在女人的一再坚持下,他也有问题想要问问那个曾经共处一室的年轻人。
玻璃后的年轻人剃了头,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犯人一样坐在那里,只是他看见舒夏出现的时候,明显不可置信了一下,拿起了听筒道“怎么是你?”
“那你期待是谁呢?”舒夏在旁边保镖的搀扶下坐下,淡淡的看着里面的程文博道“很抱歉,让你看到的是我,我来,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我是问自己做事从来不会触碰别人的底线,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甚至是憎恨我?”
是的,憎恨,舒夏或许在爱情上不是很敏感,但是在为人处世上,却能够对于他人的态度洞若观火。
程文博这次没有歇斯底里,他甚至可以说起平静的,或者可以说,到了这个地步,即使再想要反抗什么,也不能了。
他直直的看着舒夏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陈旭,甚至在你出现之前,我还期待是他不计前嫌能接我妈来这里看我,看来不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以他家的能耐能把我弄死,可是我现在还活生生的在这里,不是陈旭松口,就只能是你舒夏做了什么。”
“我因为陈旭嫉妒你,但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那就是你总是高高在上的坐在云端,好像施舍一样的救济我们这些穷人,我偷你的东西,当众下你的脸面,还试图模仿你,顶替你,甚至想要你的命,你为什么还能用这样的姿态,坐在我的面前!”
他的语调有些升高,可是看着舒夏的面无表情,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这些天在牢里受了很多苦,这里是监狱,也是地狱,没有本事能耐,就只能被人欺负,嘲讽我的,耻笑我的,比外面多多了,我就想啊,人家跟我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对我好呢?”
“在这里待的久了,人就容易冷静下来,想想自己之前过的日子,真的比现在幸福,想着舒夏你那时候顾忌着我的自尊心,想着王智那种热心肠,想念杜磊……我就是想着,我就特别后悔……”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答应我妈来这里好好学习,出人头地,可是这里优秀的人太多了,舒夏你什么都好,你什么都有,你被那么多的人追捧爱慕,说话不疾不徐的,好像跟我们那里的人都不一样,让人觉得非得仰视才行,我就嫉妒你,恨不得你过成我这样,看你还能那么谈笑风生么,再后来我就就偷了陈旭送你的钢笔,有一有就有二,你的褥子也是我故意换的,我还偷吃过杜磊的零食,拿过王智放在桌子上的零钱,连纸巾牙膏那些,都用过他们的,因为不劳而获,却能用最好的东西的感觉太好了……可惜偷的就是偷的,哪怕我每次催眠自己我就是你,陈旭也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进了这里,才觉得以前跟做了一场梦一样,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一定安安分分的过我自己应该的日子,一定会跟你成为最好的朋友。”
舒夏静静的听他说完,然后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还为时不晚。”
只留下这一句话,他就放下了听筒转身离开,十八年的时光看似漫长,但是程文博还年轻,等他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正值壮年,人生还有一半的路程要走,到时候,还有选择的余地。
身后玻璃被拍的啪啪作响,舒夏听到有警察似乎在扭着他,制止着他的举动,微微的转了转头,看着他几乎惊喜的神态,大喊着什么,然后带离了那里。
舒夏不懂唇语,但是程文博说了很多遍,几个字而已,他还是猜的出来的。
他说“舒夏,对不起!”
“没关系,”舒夏淡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那里。
事后,他就安排人送那位母亲回去,告别的时候,那位母亲对着舒夏千恩万谢,她身边跟着的小儿子也鞠躬表示了感谢,然后慢慢的搀扶着母亲的手离开。
那孩子看着有些沉默,他哥的事情,势必会给他造成一些冲击,只是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往坏的方向发展,那也得看他自己选择走哪条路了。
只不过那些事情都是别人的事情了,舒夏现在正捧着肚子看着头顶上的无影灯狂吸气,肚子痛的他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管不了别人,只顾得上自己了。
不过是送走了一对母子,再吃了顿午饭的功夫,那种阵痛就冲击的他只来得及叫了人,然后就只能任由着人将他送进了医院。
最后门关上的时候,他看见的是商陆担忧至极的神色,微凉的手只来得及握了一下他的大手,就只能躺在这里听天由命了。
男人即使受孕率高,会生成孕腔,却也不会像女人一样有专门的产道,即使受孕率高的兽人受孕的地方会比普通的男人来的柔软,可想要用后面将孩子生出来,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办法,就是剖腹。
麻醉剂打了进去,舒夏浑身无力的躺在那里,看着医生们严肃的忙忙碌碌,然后从他的肚子里面抱出了一个有着条纹的小肉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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