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周修瑾放下笔，关切地看着姬清，“你是不是写累了？”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和姬清一人一半分分吃，“累了就发发呆，适当的发呆是有益的，不要太绷着。”

　　“姬清，周修瑾。”门口突然传来蒲夏成的声音，姬清嘴里含着巧克力，不能说话，他还以为自己和周修瑾偷吃被抓了，有些无奈地看向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颜虹玉，姬清第一眼没有认出来，一向素面朝天的颜虹玉化了淡妆，烫了卷发，她提着两个饭盒，站在门口温柔浅笑。

　　姬清和周修瑾走到颜虹玉的身边，颜虹玉把饭盒交给他们，温声细语叮嘱了一句，内容无外乎是好好学习，注意身体。

　　等姬清回到座位上时，他看见颜虹玉和蒲夏成一起并肩走了出去。

　　“哇，颜阿姨今天好漂亮呀。”叶寄依惊叹道：“太美了，天呐我也想要这种美貌。”

　　姬清和周修瑾说悄悄话：“我感觉颜阿姨和蒲老师的关系八九不离十了。”他说话时鼻息尽数喷吐在周修瑾的耳垂上，周修瑾觉得有些痒，耳朵痒，心也痒。

　　“为什么这么说？”周修瑾轻声问道。

　　“看眼神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是藏不住的，颜阿姨看蒲老师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发光。”姬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好像我看你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亮晶晶的？”

　　周修瑾呼吸微窒。

　　“而你看我时，你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姬清笑吟吟地说完，重新低头开始抄作业。

　　有那么一刻，周修瑾想要去问姬清，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是喜欢好朋友的喜欢，喜欢家人的喜欢，还是……喜欢爱人的喜欢？

　　可是他不敢问。

　　周修瑾在草稿纸上写下姬清的名字，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圆滚滚的爱心。这是他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姬清时，他就忍不住写在纸面上的东西。

　　那个时候他还年幼，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写出那行字，画出那颗心。而今，心底那些未名的情愫开始疯涨，开出不知名的小花，那些花语是，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一眼，就非常非常喜欢你。

　　下午放学时，姬清和周修瑾找了一间空教室，打开颜虹玉送来的饭盒。阎文悠捧着方便面，看着饭盒乱叫，“天呐，这才是人吃的饭，我吃的方便面算什么？！”

　　周修瑾抬眸看着阎文悠手里的方便面，他突然想起以前，张建同还在时，一包方便面对他来说都是奢侈。那个时候，连方便面都不能常吃的他又算什么？

　　周修瑾的记忆力一直很好，很多人长大了就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可是周修瑾可以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那碗方便面的温度，和他捧着方便面时心的酸楚。

　　很多事情都不能细想，有时候他会想起以前被打骂的事情，想了之后心就闷得慌，几乎喘不过气来。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回想第一次见到姬清时的样子，那一天，尘封已久的衣柜突然被人推开，他抬眸望去，看到玉一样的手指从深黑的柜门中探出，那雪白的手指十分娇嫩，让人生怕粗砺的木材会割破指腹。

　　柜门上的灰尘抖落下来，细细小小的尘埃悬浮在空气中，像是小精灵在欢快地舞蹈。

　　在柜门完全推开的瞬间，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眸像是水墨画上的作品，黑白分明，眼尾有一点晕染开来的粉。

　　他从来也没有和任何说过，那一天，他和姬清对视的那一眼时，他就喜欢上这个人了。

　　喜欢上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人。

　　姬清满足地吃下红烧肉，发现周修瑾还没有开吃，他就用筷子敲了敲周修瑾的饭盒，道：“想什么呢？菜要凉啦！”

　　周修瑾回过神来，他拿起筷子吃饭。

　　阎文悠站在窗口吸溜着方便面，他看到走廊上的叶寄依，于是兴高采烈地向叶寄依招手。

　　叶寄依问道：“姬清呢，你看到姬清了吗？”

　　阎文悠吞下嘴里的方便面，砸吧嘴道：“就在这间自习教室吃饭呢，你找他有事？”

　　“当然有事。”叶寄依兴冲冲地打开门，跑到姬清的旁边道：“我可算找到你了！”

　　姬清吃了块腌萝卜，疑惑道：“找我干嘛？”

　　“我不是最近刚刚进了广播室吗？我们组长交给我一个任务。”叶寄依不怀好意地看着姬清。

　　“你要对我做什么？”姬清沉声道：“叶寄依同学，你要记住，我们可是十年的老同学了，你要对我好一点！”

　　“哎呀，不会害了你的！”叶寄依笑道：“就是邀请你做这期人物访谈的嘉宾。”

　　姬清知道广播室的人物访谈，每个星期五下午，校广播室会邀请一个嘉宾，学生老师都有，然后问他们一些问题，做一个谈话节目。

　　“可我才刚刚入学，大家都不认识我，你们邀请我做什么？”姬清困惑道。

　　“天呐，姬清同学，你难道没有看到学校表白墙吗？你屠墙了好吗？表白墙上全是你的名字！”叶寄依激动到唾沫星子横飞，姬清赶紧把饭盒盖上。

　　“中考第一，市级比赛冠军，集美貌与才华于一生的高岭之花姬清！从承志中学到现在的高中，你的大名都是如雷贯耳好不好？！你知道吗，我闺蜜向我要生日礼物，求的就是你的联系方式。”叶寄依不可置信地看着姬清，“难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一点感觉吗？！”

　　姬清：“……”

　　姬清：“原来是你这个混蛋把我的联系方式泄露出去的。”

　　叶寄依捂住自己的嘴，后退一步，把窗边看戏的阎文悠拖了出来，“阎文悠他也把你的联系方式泄露了！他比我更过分，我只告诉了好朋友，他是告诉漂亮的学姐学妹，只要有漂亮的女生问他，他就全部交代了！”

　　被殃及池鱼的阎文悠：“……不不不，你们听我解释，我是帮你们选拔出漂亮的女朋友人选！”

　　姬清：“……”

　　叶寄依蹲在角落抱头痛哭，“姬清我错了，你来参加访谈好不好，看在我们十年的友谊上！”

　　最终姬清还是答应了，叶寄依交给他访谈时会问到的问题，让姬清早点做好准备。

　　姬清看着稿子上的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是围绕着“为何你如此优秀”展开的，姬清只能让系统作答。

　　周五的时候，姬清去了广播室，负责采访他的是高二的一个学姐，那个学姐柔声道：“非常高兴这次专题访谈可以请到高一一班的姬清同学，姬清你好。”

　　“你好。”

　　周修瑾坐在座位上，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少年音，姬清的本音清澈干净，广播放出的声音有些失真，比本音更加温柔一些。

　　“姬清同学小升初和中考成绩都是市第一的水平，所以我们特别想知道学神的学习秘诀。”

　　“我认为学习最重要的是专注，我们上课是应该专心听讲，很多同学上课走神，下课拼命学习，其实这……”

　　周修瑾听到姬清说的这一番话有些想笑，外人听起来肯定会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他和姬清相处这么久，从来也没有见过姬清专注于学习。

　　有些人好像生而知之，任何东西看一眼就学会了。

　　姬清每天上课走神，课间玩闹，回家休息，依然可以考出这么好的成绩，而他只有很努力很努力，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假装从容地站在姬清的身旁，和他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也对，他和姬清本来就是两人世界的人。

　　“……不知道姬清有没有看过一篇作文，那篇作文是一位同学描写你的，被承志中学张贴在公告栏中。”

　　“我不太清楚。”

　　“我来给姬清同学朗读一小段吧。

　　那日旗下遥相望，一见知君既断肠。他在国旗下演讲，我在人群中仰望，少年在我的心中埋下梦想的种子，他告诉我什么是坚持，什么是专注，他给了我一纸和风细雨的梦想，又给了我一路前行的勇气。

　　我曾栉风沐雨一路向前，只因他在远方眺望。”

 

第144章 我们的世界

　　姬清从广播室出来后, 看到门口有三四个学姐围在一起，她们对着姬清尖叫一声, 有一个女生喊了一句好帅啊，然后她们手拉手一起跑掉了。

　　姬清：“……”

　　过了一段时间, 班级举行第二次班会课, 这次是由学生一起组织。大家的脑洞十分清奇，没有选择才艺表演和看综艺，而是投票选出看恐怖片的活动，美名其曰通过尖叫缓解压力。

　　姬清以前在贞子世界里做过任务, 曾经面不改色地拖着贞子的头发，把她塞回电视机中, 如今隔着屏幕内心更是毫无波动。

　　大白天，班级的窗帘被拉上，每对同桌分到了一把瓜子和一盒蓝莓，大家安静如鸡地看恐怖片，唯独系统从头到尾疯狂尖叫, 哭着爬回小黑屋。

　　周修瑾磕了一堆瓜子, 把瓜仁给姬清。

　　姬清吃得津津有味，听着班级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呐喊声, 觉得大家的反应比影片有意思多了，比如叶寄依扭曲的面容比女鬼还要吓人一点。

　　晚上放学，阎文悠怂得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硬是在陈龙誉嫌弃的目光下,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陈龙誉的胳膊, 颤巍巍地走路。

　　姬清和周修瑾走在阎文悠他们的身后，他们一起上寝室的楼梯，上楼梯时墙壁上贴着安全通道的标语，标语上的绿光照在陈龙誉的脸上，阎文悠抬头看到陈龙誉被阴森森的绿光笼罩，当场心率飙升，叫出了海豚音。

　　“啊啊啊啊救命啊！”

　　陈龙誉冷漠地甩开了阎文悠，一个人生气地走了。

　　姬清和周修瑾也嫌弃地绕开了阎文悠，走到自己的寝室。他们高中的室友和初中不一样，寝室是按成绩分的，一号床是姬清，二号床是一位天才学神，三号床是周修瑾，四号床是一位刻苦的学霸。

　　洗涑完毕后，姬清爬床看漫画书，等十一点半时，四号床的学霸关灯睡觉。姬清把漫画书收好，自己盖上小被子在脑内看电影，姬清看的是文艺片，他睡前看这种片子一下就睡着了。

　　只是今天姬清发现这部文艺片有些刺激，前期是主角受虐史，后期一路反转打脸让人拍手叫好。姬清看得精神抖擞毫无睡意，凌晨两点多把影片看完，姬清正准备睡觉时，突然听到对床发出的声音。

　　姬清的对床是周修瑾，他发出了压抑的低吟，因为处于变声期，周修瑾的声音低哑极了，床边传来碰撞声，好像是手肘打在床板上的闷响。

　　姬清吓了一跳，他翻身看向周修瑾，周修瑾好像从梦中惊醒，在剧烈地喘息。

　　姬清听说有些人看了恐怖片，晚上会做噩梦，周修瑾这个样子有点像是被魇住了，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看着周修瑾这般模样，姬清心里也不好受，他有些担心周修瑾缓不过来，于是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准备跑去安慰周修瑾。

　　周修瑾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他浑身是汗，身下是粘腻不堪的浊液，他有一种身在淤泥中的错觉。

　　为什么又做那种梦了？

　　梦里的一切都蒙上旖旎的粉，雪白圆润的手指捏住瓜子，那人贝齿微张，红舌挑开瓜壳，将里面的瓜仁含在嘴里。

　　唇角微勾，吐出暧昧甜腻的字眼：“小哥哥。”于是所有的沉沦和幻想都滋生于那一声，“来。”

　　“小哥哥？”耳边传来柔软的呼唤，像是一朵流云从身边飘过。

　　周修瑾迟钝地抬眸，望着眼前的人。

　　那人正小心翼翼地爬床，雪白的手背在月光的照耀下似玉似霜。他穿着宽松的睡袍，俯身爬床时，锁骨隐约可见。

　　梦还没有醒吗？

　　大脑的思绪是混沌的，他的身上还带着没有消退的热，那是青涩的欲望勾起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