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留痕 作者:汉堡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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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他们的是路铮的熟人——在川省有过一面之缘的包元嘉,小包姐。
“又见面了,路铮!”小包姐看起来还是那么元气满满,穿着一件红色的制服T恤,看起来活力四射,见路铮身边还陪着一个高个帅哥,不由得好奇地问:“这位是?”
“这是我的好朋友,陪我一起来的。”路铮笑了笑:“小包姐,关于我提供的那些信息……”
包元嘉听到这儿露出了相当灿烂的笑容:“这个,我本来就是江省人,请周围的亲戚朋友还有别的同事一起找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和你的描述相似度高达99%的地方。”
唐邵源注意到路铮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
他伸手揽住路铮的肩膀,轻轻地拍抚了几下:“去看看?”
小面包车飞快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里副驾驶座上,小包姐正在和路铮介绍着目的地的相关信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江省泉和市大水乡的郁家村,大水乡历史上是江省人口拐卖的重灾区,大水乡中心小学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有煤渣的跑道和轮胎做成的秋千,郁家村地下水资源丰富,基本家家户户都有在院子里打井的习惯……”
路铮一边默默听着,一边专注地看着窗外的景致。
青山、小河、村庄,随着车子越来越接近郁家村,尘封的记忆像是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滚滚而出,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在他的目光中倒带二十五年,显示出了岁月冲刷前的模样来。
太熟悉了,这一切。
虽然还没有进入村庄,但是路铮的心中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
“我们约好了郁家村现在的村支部书记,村支书表示他刚刚上任没多久,对郁家村过去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不过他帮忙找了一位在村里生活了四十年的婶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和婶子确认一下。”
小包姐话音刚落,坑洼颠簸的土路也走到了尽头。
郁家村到了。
路铮做了两个深呼吸,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唐邵源紧跟其后,村支书似乎对今天他们的来访很是重视,已经等在了村口路边,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形有些伛偻,精神却依然不错的瘦小老婆婆。
听到汽车的声音,老婆婆扭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路铮,一双满是褶皱的老眼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水生家的阿正吗?”她急急前行了两步,像是想要把路铮看得更清楚似的。
“阿正”这个久违的名字传入耳朵的一瞬间,路铮忽然感到眼底一阵酸痛,忍不住快步上前握住了老婆婆的手:“您是……?”
“嗨,连我都不认得了!”老婆婆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假牙:“我是你老张家大姨啊!小时候还抱过你的——瞅瞅你这小模样,和小时候一点儿都没变过!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你弟呢?这个不是你弟吧?”
一边说,她一边疑惑地看了看路铮身边的唐邵源。
路铮眨掉眼角激动的泪花,在听到这句话时心头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我弟弟?我弟弟不在家里吗?”
张大姨表情也十分困惑,捏着路铮的手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弟没和你一起?你妈翠萍呢?小时候你妈说也不说一声,带着你们两兄弟就跑了,二十来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可别怪婶子我多嘴,真是怪没良心的……你这是回来看……你爸吗?”
路铮觉得自己有点精神恍惚。
张大姨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可是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那……我爸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一个微凉的身体忽然贴了过来,搂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让他不必因为腿软而出糗。
是唐邵源。
路铮刚想扯开嘴角道个谢,却看到面前的张大姨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唉……阿正啊,节哀。”她在路铮的手背上拍了拍,叹了口气:“你爸水生他想不开,在你们走了之后没过几年,就……喝了百草枯,现在你家已经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路师兄的身世之谜彻底解锁。
两兄弟,一个叫“阿正”,一个叫“阿直”,合起来就是正直,也是师兄亲爸亲妈的一份父母心了。
第71章
老张家大姨见路铮脸色不太好,便体贴地邀请他去自己家坐坐。
唐邵源默不作声地跟在身边,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肩膀。
本来想上来安慰的小包姐:……为什么忽然感觉没有我的位置?
“你爸郁水生真是我见过最灵巧的人儿了,特聪明,也没见他学过,自己捣鼓捣鼓,就能打家具做木工,修收音机,什么东西给他个图看两眼就能做出来,后来大家日子过好了,他还给大家修自行车,什么补胎呀,换辐条呀,一看就会!”张大姨一进屋就招呼他们坐下,给路铮洗了个红彤彤的海棠果塞进他手里:“给,姨前两天下地摘的,甜得很,小时候你和你弟一来我家串门,都吵着要吃这个。”
路铮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火红的小海棠果,攥紧了手心,手指关节都有点发白。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似乎是一个不经常出现的角色,家里往往只有他母亲和弟弟两个人在,父亲给他的模糊印象,只有一个瘦高的身影,和每次回家时从自行车上拿下来的,装着甜甜的木莲豆腐的小碗。
老张大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年的往事:“就是水生这人命不好,生下来脸上好大一块疤,一条腿还不好使,三十几了还没找着媳妇儿,你爷奶着急呀,从从前屋老杨那儿托了关系,掏空了家底儿,买回来个媳妇儿,就是你妈翠萍……”
“等等,张大姨。”路铮听到这儿,心头一跳,赶紧问道:“我妈……她是被拐卖的?”
张大姨神色有点尴尬:“咳,现在不是都知道是违法了么,不过以前哪里懂这些事情,那时候也没人管,咱们郁家村好几家连儿子都是买来的呢……我那阵子听前屋老杨说,你妈翠萍是被她自己爸妈卖掉的,嫌弃她不会说话,又是个丫头,可怜儿见的。”
路铮的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这样一来,一切都有了解释——当年在他被警察从火车站捡走后,警方也帮助他寻找过家人,后来被老路警官一家领养之后,老路头夫妇二人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帮他寻找亲生父母的脚步,只是几乎联系遍了全国各地的公安机关,也没有找到符合当年他失踪情况的报警记录。
他还为此一度消沉过,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是如此的不重要,走丢了之后父母竟连报个警都不肯。
现在谜底被揭开了,他的生母本来就是被拐卖至郁家村的,估计连户口都没有,他生父碰到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普通的农夫,肯定也是没有胆量和意识去派出所报警的。
“二十来年前,你爸去乡里给人做活打工,晚上回家就发现家里的自行车,还有你妈带着两个娃儿都不见了,叫了全村的人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急得直哭,后来陆陆续续找了得有几个年吧,一听说在哪儿见到了带俩娃的女人,就赶紧追过去,最后有一年元宵节第二天,我家当家的本来约好和你爸一起去邻村给人做工,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去家里一看,才发现你爸躺在床上,人都已经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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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秋风吹起几片落叶,路铮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面前的栅栏。
陈旧的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栅栏年久失修,路铮不过是手指碰了碰,就有一整块木头掉下来了。
手里捏着碎掉的木头,路铮低下头,觉得有点心酸。
一双手忽然轻轻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又坚决地把那块碎木头拿走了:“师兄,小心木屑扎手。”
说完唐邵源捧起他的左手,轻轻地冲着手心吹了吹,把手心里残余的木屑都吹干净了才作罢。
不知道为什么,路铮觉得这个场景看起来有点眼熟。
一点点的伤感在唐邵源的打断下随风快速消逝,路铮定了定心,走进了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矮矮的房屋,门口的水井,砖墙上用石头划出来的白色小人儿……
太熟悉了,他曾经在这间小小的农舍中度过了人生中的最初五年。
路铮默默走上前去,弯下腰在水井壁的边上摸了摸,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凹槽。
手指再往里一碰,是一个光滑的物体,凉冰冰的。
路铮起身把那凹槽里的东西都依次拿了出来——原来是三个白色的搪瓷小碗,一大两小,碗底积了不少灰,不知道盛过什么东西,边缘有一圈褐色的污渍,碗中的食物早就在二十余年的岁月中风化分解了。
路铮的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脏兮兮的碗底。
尘封的记忆大门忽然打开,那天早上……他妈妈带着他和阿直出门的时候,他病恹恹的,和爸爸水生撒娇,说想吃木莲豆腐。
木莲豆腐自家没法做,在农村算是个讨孩子欢心的金贵玩意儿,并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东西,要去乡里的商店买才行,郁水生用粗糙的大手在他和弟弟的脑袋瓜上摸了摸,说回来给他带,弟弟妈妈也都有份,去诊所乖乖打针不要哭,不要闹妈妈。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生父。
也再也没能吃到这一碗木莲豆腐。
“唉……”老张家大姨看他落泪,也忍不住辛酸地抹了抹眼角,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们失踪后,水生只要有空,每天一大早都去乡里买三碗木莲豆腐回家,放在水井里存着,说是万一今天媳妇和儿子回来了,吃不上怎么办……”
如今水井凹槽里的这三个小碗,应该是郁水生生前最后一次购买的,为他永远不可能回来的妻儿准备的小零食,随后的第二天,他就在那个满怀绝望和痛苦的元宵节冬夜,望着屋外村里其他家庭团圆和美的景象,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郁水生父母在给他张罗完婚事后,就怀着独子终于有了家人的满足感撒手人寰,郁水生孤家寡人一个,死后还是张大姨几个邻里张罗的丧事,屋里的东西也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水井内壁的深处,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直到二十五年后,他的大儿子回到了小院,收到了这一份穿越时空迟来的礼物。
路铮摸了摸那三个小碗,小心地捧在手里,用口袋里的纸巾一个个包好摞起来,放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邵源,张大姨,咱们走吧。”他装好东西后忽然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农家小院,推开栅栏走了出去。
“阿正,不进屋看看吗?你爸还留了点东西在里面,我们都没动,给你们兄弟俩留着呢。现在这是要去哪儿?”张大姨有点疑惑地问道。
“不进去了。”路铮颇为坚决地说,抿了抿嘴唇:“我现在要去一趟乡里的派出所。”
“——我怀疑,我妈和阿直可能已经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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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乡派出所。
“您二位是A省省厅的专家啊!”派出所里的警员登记完路铮和唐邵源的个人信息后,用相当热切的语气说道,伸出手来和路铮他们握手。
A省比江省要发达很多,省公安厅的能力也在周边省份中鹤立鸡群,能在省厅任职,必然都是本行业中的佼佼者,也难怪大水乡派出所的小片儿警如此激动,一副看到业内大神的样子。
“事情已经是将近二十五年前了。”路铮掰着手指说道:“确切的说,按照麦子成熟的季节推算,是二十四年十一个月左右。当时我刚满五岁,具体细节我已经和您描述过一遍,只是时间太久,加上我一下自行车就被打晕了,并不知道后续的发展,刚刚我沿着当年我们去诊所的路走了一下,出事的位置我大致还有印象,是在这条两边都是杨树的小路上。路两边在当年都是田野,我还记得当时空气中有一股秸秆焚烧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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