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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他身体中源源不断吸取流转的能量超出了外界的威压，那层原本牢牢束缚着他的天道法则之力，在这突兀的力量此消彼长中，如同奋力穿凿许久后突然戳破的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个干净。他浩瀚的精神力一下子失去了阻碍，汹涌而出，向着华夏大陆的每个角落蔓延。

　　所有的压抑、痛楚、呼吸不畅、骨骼的滞涩与肌肉的麻木，眨眼功夫就全都消弭。

　　洛白越几乎是本能地，从身体的深处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周身的皮肤骨骼早就在之前的对抗中崩坏，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个血人。但这一刻那些痛感不翼而飞，洛白越在短暂的恍惚后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他轻轻动了动，皮肤毛发就都如同一件破败的衣物一样抖落下去，从那用神力制作的老者躯壳中，脱身出来一个烫金色的、并非实体的人。

　　他像是魂魄，却又有着影子；说是人类，却又整个人宛如一道金色光芒凝成的塑像。

　　终于，终于。

　　这个世界所能困扰他的最后的法则也不再对他起效了。

　　天道不甘而无奈地发出一声哀鸣，落在洛白越耳畔像是一道叹息。它那法则的锁链原本包裹着整片大陆，此刻却只能用锁链末端委屈地捂着这一块再也兜不住的空白，款款地退让开来。

　　这个瞬间，逐风阁、佟家、龙源寺……无数地方的大能都忽有所感，越是等级高的，感触越深刻。说话的停住了口中的话，做事的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仰头看向了天空，露出惊疑之色：“这是……”

　　气机牵动，云流风眠。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连天道都惊动了？

　　而玄清派，玄清居。

　　丹田中灵气全都被抽了个一干二净的宋长奇瘫坐在地上，骇然地看着面前金色的人影。

　　洛白越身上强悍的吸力将他的丹田抽空，更糟糕的是，那贪婪的吸吮之力，连经脉骨骼中的微小灵气也不曾放过，全数搜刮干净。灵气消失，原本有着中年人外表的宋长奇，此刻再也无法维持容貌，面容衰败成枯瘦的老者形象，鹤发鸡皮，伸出的手指如同干枯的芦柴棒，孱弱得像是饥荒年间才有的模样。

　　他颤抖着试图抬起手指向洛白越，但没有成功。

　　连呼吸对此刻的他来说都成为艰难以极的事情。他喘息着，干瘪的胸骨剧烈地起伏，发出破败风箱一般的声响。

　　宋长奇模糊的视线里看着那个金色的影子。

　　那人容貌看起来十分年轻，和仙风道骨的“岳麓”没有丝毫相同，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几乎昳丽的俊秀。

　　——是那个年轻人。

　　那个躲在“岳麓”身后狐假虎威的小子。

　　竟然是他。居然是他。

　　宋长奇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人是金色的，但是元婴真人的判断力还是让他艰涩的大脑意识到，那并非虚影，也并非凡胎肉体，而是纯粹的能量所构成。

　　修-真者所修称为“灵气”。而这个人……他整个身体的构成，都是纯粹的，极其凝实的液体、以至于近乎固体的能量。

　　宋长奇悲怆地、自嘲地、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这世间如此荒谬，笑他自己自以为得道，到了最后才发现，如果修炼是一座山，他可能才刚刚看到山脚。

　　……而他又已经没有以后了。这领悟，居然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让他知道。

　　他大笑着，笑得肺都发出空洞的声音，笑着笑着，就一头栽在地上。

　　没有灵力支撑，他破败的躯体再也没有了能够延续下去的能量，终于生机消耗干净。堂堂一代玄清派宗主、当世大能，居然就这样荒谬地死去了。

　　浑身金芒的青年看了他的尸体一眼，顺手念了个往生咒语，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却没什么痛惜之情。一个修者，殚精竭虑费尽心机，心思都走歪了，倘若被他算计的不是自己，不知被困在这阵法中的人将会陷于怎样可怕的处境。

　　他摇摇头，心念一动周身耀金的皮肤便重新化为了普通躯体的模样，又是一个清隽的青年。

　　“宿主，感觉如何？”

　　“非常好。”洛白越动了动身体，心满意足，“这个世界的天道奈何不了我，退让了一步，我能发挥的实力如今和西幻世界时几乎一样了。不过毕竟我不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神，神格在这里空有力量，而没有神职天赋，所以仅仅是具有神这个级别的能量，但‘全知全能’和‘言灵’这类能力，还是不可能用出来的。”

　　“能发挥神的能量已经足够了，别太贪心。”晋-江系统语气无奈，“宿主你下次折腾之前能不能先通知我一声？我差点以为你要跟这个世界的天道两败俱伤，吓得我都准备带你跑路了。”

　　“两败俱伤怎么可能？我说了，我还要把时辰的灵魂碎片带走呢。”洛白越觉得系统胆子有点小，不过还是意思意思安抚了一下，“乖，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提前通知你。”

　　“……最好，还是没有这个‘下次’。”

　　洛白越随意和系统聊了两句，又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堂屋已经乱七八糟，像是地震之后一般。如果不是阵法保护，之前那番折腾，肯定屋子都塌了。

　　地上伏着三具尸体。宋长奇形容枯槁的尸身佝偻在桌脚，“岳麓”那具躯壳血糊糊的、身上没一处好肉，而屏风边倒着的傅易瞳口鼻沁血、身体僵硬，但看起来却已经是状况最好的了。

　　忽然，洛白越耳尖一动。他五感已敏锐到极致，此刻捕捉到数里开外有人御剑而来，另一个方向又有若干人冯虚御风，向着此地疾驰。他一想就明白，方圆十里的灵气都被抽个干净，刚刚天道又被自己捅破，各地大能定然会察觉异样找过来。那他“洛白越”一个入玄门不久的小辈，还是不要卷进这么声势浩大的事件当中了。

　　只可惜了“师父”“岳麓”，这个身份算是作废了——尸体跟地上躺着呢。他倒是可以把尸体收走，但是有关部门调查之后肯定会关注“岳麓”的去向，这老头一现身就会被缠着追问。洛白越想想自己编不圆这事——怎么解释一个分神期可以同时硬刚天罡八卦阴阳阵、宋长奇、傅易瞳，然后抽空了周围的灵气，自己全身而退？

　　“岳麓”死了才合情合理——两败俱伤嘛。

　　捋清楚了思路，洛白越很快闪身出现在了玄清派的门口。前脚从一棵枯死的大树——这树也有五百多年树龄，有了一丝灵气，就不幸被洛白越闹的事情抽干了灵气——后面转出来，后脚就看见几个人从飞剑上下来，一落地就拦住附近玄清派的弟子问话。弟子们一问三不知，这几个人就有些焦躁，说话功夫等来五个大和尚，又等来三位衣袂飘飘、穿同样款式传统风格服饰的女士，七八位穿道袍的道士，陆续又来了其余一些人。

　　他们彼此熟悉，都相互打了招呼，互相询问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洛白越见一个和尚手里数了几颗佛珠，单手行礼：“阿弥陀佛，老衲感应到天道降下霹雳，似有惊怒之意。”

　　“那只是开始。后来天道不再聚雷，惩罚之力消散，但冥冥中法则似有波动。”穿黄色汉服的女子道。

　　“一路过来，周遭灵气全无，这等声势，敢问诸位有谁能做到？”

　　能这么快赶来的，大多是元婴大能带队，但这些老熟人彼此看了看，都只能摇头。——没这个本事。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有人抽空灵力、惊动天道，然而玄门就这么大，大家互相认识，却没一个能弄出今天这样的阵仗。这到底是谁干的？做了什么？

　　他们能感受到的，就只是，玄清派这里，是灵力空白区域的中心，也是天道波动中降下雷鸣的地方。

　　一干人都认同，必须进玄清派看看。

　　他们让附近玄清派的弟子去禀报——毕竟这么多元婴带着其他人进来，玄清派里只有同级别的宋长奇才有资格做这个决定，其他人不敢啊。这么多大能，随便放进来出了事算谁的？

　　然而不知多少个弟子去了玄清居，统统无功而返。门扉紧闭，叫门没人应，传音传讯得不到回话。

　　玄清弟子如实告诉等在大门口的诸人，人群有些许骚动。

　　那黄衣女性元婴修者就道：“说不定是宋宗主出事了？他是玄清宗主，玄清派是事件中心。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必然会介入。但他本人没有这份夺天地灵气的能耐。以现在这十里无灵气的情况看，若有争斗，恐怕是……”

　　她话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她意思是宋长奇恐怕出事了。

　　和尚中为首的一个心宽体胖、面白长耳的就道：“既然如此，少不得进去看看了。”

　　玄清派弟子哪里答应？这帮人不经许可就能进玄清派，玄清派的脸面还要不要？

　　正僵持间，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所有人都扭头看去，就见一连串警车开了过来，停在附近。当先的一辆上最先下来的是老熟人，可不正是超自然事件管理部门的部长宋承天？

　　宋承天眉头紧锁。

　　他只有金丹，对天地变化感应不大敏锐。但官方有各种高科技设备可以探查情况。这一回，超自然事件管理部门的灵气监测设备监测到了玄清派这一带的异样。

　　当时看着设备的警员目瞪口呆地跑到宋承天这里，满脸做梦一样的神情：“部、部长……玄清派一带，好几里的地方，灵气都……都没了……”

　　宋承天过去看了仪器，数据果然如此。起初还以为是仪器坏了，但是重启检测，都是一个情况，而且其他地方的监测结果没有异样。

　　再看监测的灵气能量图，玄清派正中心有个能量点，起初是橙色的——对应起来相当于分神大能的能量等级，从仪器发明出来以来这个颜色就从未显现过——然后后来颜色居然越来越深，由橙色一路加重成了丹红色，等到最后，居然变化成浓郁的绛红！

　　“……渡、渡劫……不不不，成……仙？！”

　　那小警员结结巴巴，自己说的都不敢相信了。

　　宋承天意识到不对，紧急带了一干人出警，不过因为大多数警员能力不及各大势力，所以才落在逐风阁、龙源寺等的来人后面。

　　这时宋承天和各派几位大能打了招呼，就问：“几位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对官方的人，一干人都还是很尊敬的，只是他们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把来到这里后的讨论说了一遍，建议宋承天带人进去探查。

　　宋承天点了点头，对着玄清派弟子出示了警-察证。这下玄清派不能拦着了，只好放人进去。

　　其他势力的人也纷纷表示愿意助官方一臂之力。

　　宋承天扫了一眼，周围有龙源寺的、佟家的、逐风阁的、安虚观的……都是登记过的大的势力，而且领头的大能无一不是元婴真人，也都曾签署“超自然人才管理条例”中的附加条款，是遇到玄学事件有义务响应官方号召出手的。

　　于是他点头道：“那就跟上吧。”

　　玄清派弟子暂时关闭了护派大阵，十几名警-察，还有二十几个各派人士就都进了玄清派，洛白越混在其中，也跟着进去了。

 

第102章 

　　一路到了玄清居, 门扉紧闭，敲门没有应答。宋承天以官方的名义请几个元婴真人动手——这是玄清派宗主住处, 必然有阵法保护，以玄清派的历史来看, 这阵法很可能十分久远, 就这几位元婴一起上都未必能破开。

　　谁知才有一个人出手, 那门便轰然洞开了——只有洛白越知道, 这是刚刚激烈的灵力碰撞中防护阵被毁了。

　　门一开，刺鼻的血腥味就传了出来，众人面色微变，宋承天叫下面的警员拿出侦测仪，确认此刻里面的能量反应虽然比较高, 但能量图谱像是地震后余震的效果, 也就是说是灵力震荡冲突之后的余波，但没有新的危机点。一干人这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