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凤箫:“错在哪里?”
萧灵阳大声顶嘴:“我没错!”
凌凤箫垂眼看着他,半晌,道:“没有长进。”
萧灵阳:“有长进又怎样?你们逼我白白学了那么多东西,最后不也是不要我当皇帝?”
凌凤箫把那枚顺风耳拿在手中,声音放轻了些:“你以为我要和你说皇位的事情么?”
萧灵阳眼眶更红了,似乎有些想哭,声音也有些微变哑:“不然呢?”
凌凤箫握着那枚东西:“谁让你放了这东西?”
萧灵阳:“我自己放的。”
“嗯?”凌凤箫反倒笑了:“你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么?”
“我……”萧灵阳词穷:“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凌凤箫道:“说来听听——若你真能想到这个,倒是我小看你了。”
萧灵阳道:“我做梦梦见的。”
林疏:“……”
凌凤箫:“?”
他勾唇,笑意深深:“来,说给我听,怎么梦见的?什么时候梦见的?”
萧灵阳道:“三天前,我睡觉时,听见有一道声音对我说,凤凰山庄包藏祸心,打得是自己称皇称霸的主意意,还要……还要把有凤凰血的凤阳殿下当枪使,我说我不信,那个声音就说,如若不信,他教我一个阵法,用蛇血画在顺风耳上,可以让它气息隐匿,不被人发现,把它放在皇宫里,尤其是帝后所居之处,然后我就……”
凌凤箫:“然后你就去做了?”
萧灵阳声音居然还很委屈:“嗯。”
林疏心想完了,这下弟弟的命估计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凌凤箫居然还很平静,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他的心,累了,林疏想。
就见凌凤箫画了个法印,凤凰真火在那枚顺风耳上灼烧,不多时,便有一丝尖锐的嚎叫从里面逸出,再过片刻,一缕紫黑色的烟雾被逼出来,遇到炽热的凤凰真火,嗤一下散了。
这雾气一看颜色,就知道与北夏巫术有关。
萧灵阳即使再不懂谋略,此时也察觉了不对,脸色一下子白了。
“梦中?”凌凤箫问他:“如此拙劣的离间之计,如此浅显的北夏巫术,你都看不出来?遇到此事,不先来问我,自作主张……你还真是能耐了。”
萧灵阳一下子怂了:“……我错了。”
“施咒之人教你这样的符咒,必然不只是隐匿此物灵力波动,而是对其改造……”凌凤箫道:“或许,传入你耳中的消息,北夏也知道了。”
萧灵阳的脸色顷刻间煞白,额角甚至渗出了汗来。
凌凤箫看他神色不对,也沉了声音:“怎么了?”
萧灵阳睁大了眼睛,似乎说不出话来。
“无妨,”凌凤箫道:“不过是我要登基而已,北夏即使知道,也无大碍。”
“不是。”萧灵阳猛抬头,看向他:“那父皇,父皇对我说的话……也被他们听走了?”
凌凤箫:“你何时放了这东西?”
萧灵阳:“三天前。”
凌凤箫:“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萧灵阳抿了抿唇,似乎不愿说。
凌凤箫看着他,似乎在批评,又似乎在教导:“该说不该说,此时都要说了,你也要拎得清轻重。”
萧灵阳道:“我说了,你不能打我。”
凌凤箫:“我不打。”
萧灵阳:“我不信。”
萧灵阳又看向林疏。
林疏:“他打你,我拦着。”
萧灵阳这才稍稍定下心来,开口道:“父皇说,要我即位之后,按照祖宗惯例,娶凤凰山庄嫡脉的女子,与其双修,长命百岁。”
凌凤箫:“嗯。”
萧灵阳继续道:“他又说,凤凰血脉,包含大祸。凤凰嫡脉,极难生出男子,即使生下,也九成九活不下来。但……若真有那么一点可能,凤凰家生出了男孩子,必不择手段诛之,否则……龙脉被扰,大夏气运危厄,江山难挽,天下生灵涂炭,这是历代先皇口口相传的……铁律。”
林疏:“。”
皇后没有说出的东西,倒让萧灵阳给卖了。
他看向凌凤箫,见此人垂着眼眸,眼中有深思之色,声音也沉了不少:“还有么?”
“还有……”萧灵阳咽了一下口水,不安地瞧着他的脸色:“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果真有凤凰嫡脉的儿子长成,必然……修为盖世,难以克制,这时,我大夏皇室,还有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地宫深处,天字五号密室墙后,有一道只有不掺凤凰血的萧家血脉才能打开的机关,里面……封着一把上古之器,名为羿日神箭,乃是世间罕有的神兵。此箭,箭无虚发,威力强大,只是不为世人所知,尤其是……当射向凤凰血脉之时,如后羿之射日,持有此箭,不拘男女老少,修为高低,只要身有凤凰血,被此箭洞穿心脏后,都会立刻神魂俱散,灰飞……”
凌凤箫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带我过去,立刻。”
萧灵阳自觉闭嘴,带路。
皇室地宫,防守严密,封存无数宝物,天字五号密室,只是其中非常不起眼的一间,若不是萧灵阳从老皇帝口中听见,任谁都不会知道这里面居然会藏有上古神器。
来到密室墙边,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桌案上,一堆平平无奇的宝物中,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灯台。
灯台下陷,呈碗状,若往其中灌注鲛油,并一根烛芯,便可成为长明之灯。
凌凤箫捏了萧灵阳的手腕,割开放血,不一会儿便灌满了灯盏。
墙壁发出“吱呀”的机括转动之声,天花板上簌簌落尘,半刻钟后,墙壁向两边分开,另外露出一间密室。
空的。
没有一样东西。
只中央一座落满灰尘的高台,上面有一道新鲜的痕迹。
这道痕迹,前端尖,中间笔直,尾有羽,是一柄极长的箭的形状。
但是,也只剩下一道痕迹了。
凌凤箫伸手抹了一下这道痕迹上近乎于无的落尘,道:“两个时辰前。”
意思就是,萧灵阳在大殿里,听他父皇说这柄神器的时候,另一边,就有人按照他们谈话中的地点,把这东西取走了。
萧灵阳:“可只有我的血能打开……”
凌凤箫凉凉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四个字:“萧瑄也能。”
萧灵阳:“啊?”
见凌凤箫不答,他追问:“萧瑄是谁?”
“你的一个远房表哥。”凌凤箫不咸不淡道:“也算我的远房表弟。”
萧灵阳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你还有别的弟弟?”
凌凤箫:“北夏的。”
萧灵阳:“……哦。”
所以说,萧灵阳被不知何时混进来的萧瑄下套窃听了,能杀凤凰嫡脉的羿日神箭,被萧瑄拿走了。
萧瑄拿走它干什么?
当然是杀凤凰山庄的人,尤其是凌凤箫。
凤凰山庄的武力几可以说是南夏的最高战力,南夏没有凤凰山庄,就如同北夏失去了大巫。
凌凤箫冷冷看着萧灵阳:“长见识了么?”
萧灵阳:“……长了。”
“知道错了么?”
萧灵阳:“……知道了。”
“如此拙劣之计策,居然有脸使出……而竟然真有人中计。”凌凤箫道:“滑天下之大稽。”
林疏想笑。
他韶哥一世英名,谁料有两个不着调的弟弟争相添乱。
萧灵阳小心翼翼:“你……会有危险么。”
“会。”凌凤箫道。
萧灵阳吓得一缩。
凌凤箫向外面走去,淡淡道:“兵来将挡,算不得什么。”
萧灵阳小心翼翼地跟上。
凌凤箫带着林疏走出密室门,萧灵阳刚想抬脚。
哐当。
厚重的铁门猛地关上了。
萧灵阳呆滞了。
凌凤箫慢条斯理将门锁上,又落了一道结界:“但放你在外面生事,我便当真会有危险了。”
萧灵阳绝望拍打房门:“姐!”
凌凤箫不为所动,转身欲走。
萧灵阳很急,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凌凤箫回头:“何事?”
萧灵阳扒拉着房门上的铁栅:“你到底是男是女?”
凌凤箫:“你说呢?”
“我没大听清……”萧灵阳道:“我觉得不大可能,母后是不是糊涂了,说一些甚么胡话……”
凌凤箫定定看了他一会,拿出那枚顺风耳,隔着铁栅栏扔进去:“用你的血画小返符,可以重播。”
然后,不再理会拍门的萧灵阳,一袭红衣施施然离去。
萧灵阳放弃对凌凤箫呼救,转而向林疏:“林疏救我!林疏……姐夫!”
没有用的。
他无助的喊叫声随着两人的远去渐渐变小。
地宫守卫面面相觑。
林疏已经能想象这些守卫心中在想什么了。
陛下尸骨未寒,凤阳殿下软禁太子为哪般?
风云变幻,勾心斗角,南夏皇位花落谁家?
看到了不该看的,我们是否即将被处死?
太子殿下哀嚎不断,是该效忠太子,将他解救,获取从龙之功,还是应该去堵住他的嘴,以献媚于凤阳殿下?
但凌凤箫并没理他们,一路径直从地宫出去。
刚出地宫,就被一只蓝色的鸟撞在身上。
乃一只熟悉的“寻香”。
这鸟,是萧瑄和他们联络的手段,它能分辨凌凤箫身上熏的香,上一次,萧瑄就是这样联系到了他们二人,把他们邀来南夏,创造了一个能够杀死大巫的机会。
凌凤箫从鸟腿上取下信筒,展开信,就看见萧瑄的笔迹。
“丹朱,玉素,见信如面。
十五一夜过后,不见芳踪,不知两位美人是否安在,在下日思夜想,无一刻不挂怀。
两位姑娘定是方外之人,我在南夏多方打听消息,却不见世间有这样两个绝世美人。两位美人出于正义,助我铲除大巫,感激不尽,必将报答。但父皇意下已决,要与南夏势不两立,在下也只能忍痛与两位姑娘暂时划清界限。战场相见,刀剑无眼,两位姑娘千万保全自身,莫要投身刀光剑影中。来日天下大定,无处可去,二位美人可来投奔在下,太平盛世中,你我三人再花前厮守,月下……”
还没等林疏看清萧瑄在叨叨些什么没脸没皮的东西,凌凤箫就把这信撕了。
“战场相见,刀剑无眼?”只见凌凤箫勾了勾唇,笑得很危险:“不若我明日便整兵向北,把他抓来给萧灵阳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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