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河的判断是正确的,当他能感受到那细微的声响的时候,他的视野也回归了清明。
那些束缚住他的魔气也随之一一消失。
但是与此同时,他看到气柱穿过了他的身体,在他能够重见世间的时候,汹涌的痛意也随之而来——那道气柱,好像不是爆裂在他的身体外部,而是如同□□一样将他的经脉几乎全数炸裂!
穆星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已经支离破碎,没有一片完好的,痛意撕扯着他的身体,他后退了一步,几乎不能克制地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来。
穆星河面色煞白,只觉自己的真气几乎已经被炸成粉末。
坏消息接踵而来,当他按下心氵朝的波动观察着魔气散去的四周的时候,发觉在这样的凶猛攻势之下,他的式神几乎都已经倒下。
这个结果在穆星河感觉到自己身受重伤的时候便能意料到,毕竟他这一次所选择的式神,几乎都不是以防御见长,数珠和姑获鸟更是豪迈的全输出装,遭到攻击灰飞烟灭那也很正常。
但好在……角落里,还有一个童男倔强而□□地存在着。
那是一只六星全生命并且还穿着带着减伤效果御魂套装的被服童男,无论什么境况——穆星河怀疑自己本身没命了,这个童男也还能活着。
而穆星河获得CAO纵机会的一瞬间、指挥童男使用了它的技能——
魂之献祭!
童男挥动羽翼,羽毛散去,童男突兀地消失在比试台上,而当童男的羽毛落下,那些姑获鸟、追月神、妖琴师、数珠都回归到场上!
这便是童男主动技能的效果,献祭自己的生命,复活全部队友。
在斗技场还是先手一波流互怼的时候,童男以这个技能多次上演了反败为胜的传奇,直到环境更迭、童男削弱,这个横行一时的童男复活流才退出斗技舞台。
但今天他判断莫寻的特点是高攻击高速度,同时出于对后续策略的考虑选择同样的高输出阵容的时候,童男便是他的最好选择。
童男已经因为献祭而消失,姑获鸟重新回到场上,无往不利的伞剑指向了面色同样不好看的莫寻!
莫寻当然面色不好看,他在姑获鸟的三个天翔鹤斩之下,能有一点气息已经是万分幸运,因而不再留手,以天魔解体之法释放自己最强一击。
然而他如何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星河仍能一息尚存,更没有能够想到,那几个妖物竟然还能够复活!
即便有天魔解体之术,不速战速决的话,他必败无疑!
莫寻从来没有轻敌的习惯,这个穆星河亦然是他从比试一开始就谨慎选择策略对待的对手,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穆星河竟然能顽强至此!
他的手段层出不穷,就算是自己这样的修为、这样的肉体强度也承受不住了。
穆星河的状态不好,可是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天魔解体状态下他的内心唯剩浩荡的杀意,无比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着。但这层坚硬的壳褪去后,他也只剩下不堪一击的躯体。
那只鸟羽女子已经以剑袭来,他已经禁不住穆星河使出下一个隐藏手段了!
他迅速以气化刀,割裂自己的掌心,鲜血渗出。
他原以为不需要使用这样的手段。
他是悲楚山庄的人,是墨羽君的弟子。魔修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墨羽君门下也不例外。他清楚弱者便是要献出头颅给强者踏足的,因此付出更多更多的心血不去做那个弱者,他踏着弱者的尸体,终于能叫师父正视于他,不把他当作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因此,即使临行前师父给了他一样“物件”,他也从来不想使用,他只是想向别人、也向他的师父证明自己足够强大,不需要任何外力帮助。
可是或许他错了,行到这一步,他终究不得不把“它”拿出来。
他不想输也不能输!
在他掌心之中生出一朵一朵的血色繁花,浓郁的妖气冲天而出!
当那一把红色的伞剑落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面前同样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肌肤雪白的女童,有着惊人的丽色,鸦羽一般的长长黑发,却身着一身几乎算是耀目的红裙,长袖同长发一起垂落到地面上。那双眼睛极黑,却没有一丝光彩,宛如一个傀儡娃娃一般,毫无情绪地看着穆星河。
而姑获鸟的剑锋扫过,莫寻却是毫发无损,却是无数的荆棘被姑获鸟所砍断,而最后一剑,落到了那个女童的身上。
女童迟缓地抬手舔舔自己身上的血液,歪了歪头。
纵是穆星河,此刻也开始感觉到有些意外。
“……朱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路人乙的长评加更~
感谢洒家头上有只喵、叫我先帝、rikachi的地雷~
第175章 飒!
比试台上变故迭生, 可是其中一人的长辈却好似完全不感兴趣了, 瞥了一眼, 便低下头来慢悠悠喝他的茶,袖子垂落到椅上,黑袍上龙鳞暗纹经过阳光的照射生发出幽幽的光泽。
他察觉到旁边的人在看着他, 漫不经心笑了笑:“哦对,我没想起来,临渊君应当也见过朱槿。”
“……送给了徒弟?”
那爱理不理的临渊君难得这样主动问事情, 墨羽君自认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自然是有问必答:“借他玩几日。”
而后他微微挑起眉,微笑道:“临渊君若是想要到悲楚山庄做客,我也可以把朱槿送你玩一阵子……只是还算得力, 我便只能借你了。”
“不必。”
临渊君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墨羽君想了想,低头一笑。临渊君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临渊君会有什么多余的不忍,或许只是对他竟然能舍得把朱槿送人觉得有些诧异而已。
但反正只是一样东西,控制权还在他手上,借出去几日而已, 也不算得如何。只不过莫寻此刻把朱槿召唤出来, 无论胜负,都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在他门下那么长时间, 此刻却在一个结魄应当不出两年,修炼也应当没有多少年的人面前用尽手段, 当真是太弱了。
弱者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墨羽君漫不经心地想。
但无论如何,莫寻都不曾放弃。
而朱槿站在莫寻面前,她神情十分茫然,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动作一出来就未曾停止,覆手之间地面荆棘横生,妖气四起。
因为这样的杀意,那双懵懂的、毫无光亮的黑眼睛里也多了十分的狠戾。
穆星河当然是认识她的。
穆星河第一次下山,就涉入了一个险境,险境之中这个朱槿被妖气和恶意所孕育,以人的生命为祭,在妖修遗府里诞生。但最后她是被沈岫所震慑,逃出了妖修遗府。后来穆星河听闻她被一个魔君所收服,从此再无音讯。
他比试前有想过墨羽山庄和朱槿的关系,却没想到朱槿会随便被像符篆一样送出去。而这一战的情势他看得很清楚,即便莫寻有天魔解体之力,他却有童男续命,在这样彼此都只差一击的情况下,是他更接近胜利。
但朱槿出现了,一切都变得无比凶险。
穆星河如今气息微弱,面对她来势汹汹的如刀荆棘只能勉力躲避,有荆棘贯穿他的小腿,让他无法行动、血流如注,双腿一软,跪坐到了地上,他一手撑着地面,竟然还有空打了个招呼。
“小朱槿,好久不见。”
朱槿动作停下来,歪了歪头看他。
但那不过是一瞬间,她眼中的神采又如云烟散去,红袖微闪,更多的荆棘穿透地面而出!
穆星河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重伤的痛苦了,他的真气滞塞难行,从身体内部到身体外部都宛若被疯狂撕扯,痛楚使他的呼吸都几乎停滞。
不能让朱槿的能力再这样侵蚀到他的领域了,穆星河在痛楚中还保有清醒的判断——这些荆棘会伤人至死,他需要用术法去阻挡。
他有办法控制风唳碧空诀稍作改换,去破开荆棘,但是……他已经几乎力竭,没有那样的真气可以控制风唳碧空诀了!
在他的思虑之间,荆棘依旧横生,他的式神也都因为这重重荆棘而消亡。
那些荆棘迅速生长着,遮挡住日光,只剩下重重尖刺投影在他的身上。
人们看着这急遽变化的场面,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他们习惯在观战的时候说几句话获取共鸣或显示见识,然而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这一战穆星河竟然没有使用他那强势的防护阵容来,反是选择和悲楚山庄的魔修硬碰硬,场面几度变化,形势几度翻转,他们手段迭出,展现的实力是许多人几乎闻所未闻,难以想象。
甚至有人觉得,如今他们所展现的已经是结魄期顶尖的实力了。
但如今莫寻所召唤出来的妖物,少说也有结魄期的能力,本来就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穆星河。
只是如今败局已定,瀛洲仙派的人为何还不去判定胜负?
那个妖女绝非善类,莫非要眼睁睁看着云浮派的弟子死在比试台上吗?
他们看见那个跌坐在地面上,只能用一只手撑住以免自己彻底倒下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
他衣发凌乱,面上尤带几丝血痕。
从他们踏足的地面忽然能被感受到一阵细微的真气在涌动着,而后无尽的天风向着比试台涌去。
那些风就好似飘絮一般轻盈,但是去得又如此急骤,带着尖锐的风声。
他们此刻已经分辨不出那些究竟是真气还是天风。
那是轻柔又轻盈的气息,带着海水的氵朝湿和腥气,扫动着林间的微尘和清气。那原本是不足以叫人重视的力量,可因为它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浩荡之意,叫人无法忽视,连天空的微云好像都要为它让路,只留下坦坦荡荡的一片碧空。
——那是云浮派的术法,风唳碧空诀!
风唳碧空诀是云浮很有名的术法,此前他们也见过穆星河在论道大会上使用过这样的术法。
但那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虽然那时候的那道风唳碧空诀来处一样广阔,凝聚起来一样有可怖的威势,但此刻的风唳碧空诀却仿佛浑然天成,是来自天空的力量,引动的是无尽的天风,流动的都是天地间的灵气,那些风好像带着清气荡过心底,吹动他们的发梢和衣角,世界好像都凝固下来,只剩下这浩荡之风。
……如此衰弱之人,为何还有精力能引动这样的力量?!
受过重伤的人自然能够知晓,真气的控制需要精神的高度集中,穆星河如今可能只剩一口气,为什么会选择并且能用出这样的术法?
——莫非穆星河其实受伤只是一个伪装?
风拖着长长的吟啸而来。
他们此刻在天风之中,却开始慢慢感觉到,那些真气在牵动着遥远的灵气,引动着天风。真气若续若断,宛若蛛丝。但凡有些修为、有些对真气的感受能力,都能感觉到这些真气的脆弱。可那些真气脆弱如斯,却未曾放弃过对灵气的牵动,也宛如蛛丝一般,柔韧异常。
稍一用力它就会崩裂并且消散,但那力度刚刚好,负载没有过重,却也恰恰能推动无尽的天风。
而风也以它本身的力道,伴随着真气而行,宛若共生。
风穿入漫天荆棘之中。
叫他们更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风开始发出尖啸,如同一把把薄刃,将荆棘纷纷切断。
妖气伴着植物破碎的芬芳迸裂。
谢春荣托腮看着那些风和碎落一地的植物,笑了,那是真切的笑意,如同秋水荡漾在她的眼中,带着温柔的光。
她的声音轻柔宛若叹息,仿佛随时随风而去。
“术法真好啊……”
少年从破败的荆棘丛中缓缓站起,妖异的繁花在他脚下被割裂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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