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 作者:青猫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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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人和善,给的赏钱又到位,这厨房里的菜就紧他取用,厨房里的掌厨却未必瞧得上他,只斜着眼睛看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来回走动,瞧他拿了韭菜又放下,拿起莴苣又摇头,心里十分不爽。
恰好前头有人来传话点菜,掌厨的听罢怒摔锅杓道:“做个屁!这才刚开了春,我上哪儿去给他抓鳝来做?这些子阔家少爷们,便老实在家里吃珠吞玉也就罢了,何苦出来祸霍我们这些人!”
他那一勺子,正摔在余锦年手边,这一番气话如何指桑骂槐,脑子灵光的瞬间就能明白,传话的那跑趟小厮替嘴快的掌厨捏了一把汗,偷偷瞧了眼一旁的余锦年,小声对那掌厨道:“莫要发疯了!外头那个咱们惹不起,是小河坊里头来的人。”
这掌厨其实不过是个窝里横,这么一听,也知在小河坊里头玩乐的那是非富即贵,顿时也有些怂了,只是:“……那我也没有办法,真的做不出!这时节,真的没黄鳝哪!”
“这……”跑趟小厮也很是愁苦。
余锦年刚从菜柜子底下翻出一把笋干,瞧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便插了一嘴道:“黄鳝虽没有,我却会做一道素鳝,滋味上与那真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外头那位愿不愿意将就一下?”
两人各看了余锦年一眼,那小厮便跑了去,估计是去前头回话了。没过太久,他就一路小跑回来,对着余锦年鞠躬哈腰地笑道:“那位爷道,原是听说鳝有强筋骨之效,才要点来吃的,既然时节不对,没有此物,也不妨用其他的来代替。这……还要劳烦小公子了?”
余锦年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原本就算没有这横生的枝节,他也是要用笋干来做汤的,这下不过是顺手多烧那么一碗罢了,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一把的笋干,在清水里稍微泡软了,就直接徒手撕做小条。曝干的笋再泡水软开后,本身的口感就与鲜笋有了极大的不同,失了那新鲜的脆嫩感,却多了另一种劲道,再加上笋干颜色也微微枯黄,与烹熟的鳝丝略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才用笋干来做这道素鳝。
撕好的笋条置于一旁,他又另化软了一把红薯粉。此外把新鲜采摘下来的春笋剥去外壳,只留用其中白嫩的笋芯,切作丝段,香蕈切碎,乌耳撕小朵,一同在热水中过沸。余锦年拎着漏杓,左右顾盼,那小厮即刻上来问他还缺些什么。
余锦年耸了耸鼻子:“店里可煮了高汤?”
先前那与余锦年相谈甚欢的店人笑答:“小公子鼻子可真灵!正是煮着鸡汤,我们店里有道特色菜,名鸡汁豆腐,所以店里常年会烹着一炉鸡汤。”
“那太好了,可否用舀一瓦罐与我?”余锦年这么说了,那小厮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过去盛了一罐,回来坐在火上。
之后笋干、春笋丝、香蕈一并下到鸡汤瓦罐中小火来煨,做好这些,只剩下红薯粉了,他交代好那店人,道鸡汁滚过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再下红薯粉,线粉一舒展开来,便可以盛出享用了,到时请他们帮忙给送到房间来即可。
之后他自去做了两道其他小菜,连着先前做好的榆钱蒸一块端回了房,与季鸿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进了门,季鸿正与闵霁交谈,闵家二少爷道:“那位十二爷,一过河洛城便失去了踪迹,瞧这形势,估计是在河洛城转而走了水路。”
季鸿道:“他直接北上不是更近,反而绕路去河洛城做什么?”
闵霁说:“那谁能知。不过我们倒是在河洛城附近发现了荆忠的行迹,是在跟踪那位的路上,有一人不知缘何,似乎也在追踪他,还被我底下的人当做敌人交了一回手。虽然那人身上有些伤,但那功夫我闵家的人都认得,确切无疑是你们季家出来的,我猜……就是荆忠。”
季鸿放下手中笔,轻轻吐出一口气。
“怎么,”闵霁笑了下,“你不是还怪他背叛二哥来着,怎的今日听见他无事的消息,反而松了一口气?”
季鸿将书就的信笺微微抖干,便折叠好,装进信封交到闵雪飞手里:“我是恨他,只是如今也明白,恨他无济于事,哪怕他死在那儿又能如何,二哥终究是难逃一劫。归根结底害死二哥的,并非是荆忠,而是那背后CAO控一切的人。”
“你怀疑是——”闵雪飞皱眉,一声门响,余锦年端着食盘走进来,他便不再说下去了,倒也不是忌讳余锦年什么,就像是有些事,未必知道了就能宽心,反而平添忧虑。
少年将食盘上的菜一一地拿出来,摆在桌上,季鸿起身帮他布盘布碗,闵霁略扫过一眼,没头没尾地说:“你如今也……大不一样了。”
余锦年抬头看了看他,季鸿却笑道:“人哪有一成不变的。”
闵霁:“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他推门而出,自二楼回房,眼见一名跑堂伙计急匆匆地端着菜肴从下头跑过去,进了一处雅间,房里情形看不清,但从闪回而过的衣角可以看出,也应当是哪家的逍遥公子。他不禁自嘲道:“富贵子弟也真是多如牛毛了。”
那伙计端上新出炉的素鳝羹,小心翼翼地观望着面前客官的脸色。
那人一身绛紫长衣,头戴一顶玉冠,眉峰紧蹙,似也是个CAO心劳碌命,瞧着头发乌黑,眼尾却已有了细密的小褶,无端得显出七分威严来,他们这些成日里伺候一群富家子弟的伙计们,一眼就能瞧出,这人骨子里就透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来。
奇怪的是,这人明明不是个左撇子,却偏要用左手来吃饭。
伙计心里纳闷,走了会神。
那人忽地顿下勺子,道:“赏。”
他身后的侍从掏出一袋银珠来,直怼伙计怀里,这跑堂伙计才猛然回过神来,千恩万谢地正要退下去,那人又猝不及防张口问道:“做菜之人可还在后厨,劳烦这位小哥引荐一二。”
“这……”伙计赶紧站住脚,紧张了一番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半晌,只好如实相告道:“唉,实不相瞒,大人,这做菜的并非是我家的厨子,而是位素昧平生的小公子,他是为他的心上人才亲自下厨的。适逢您点了那黄鳝,我们做不出来,苦恼之际那小公子便说他会做一道素鳝……”
伙计以为自己定要被斥了,谁想对方只是稍微静默了一会,便笑了笑,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原还以为,此厨颇对本……对某的口味,打算将他雇回去做个私厨。既是如此,也就算了。”
“哎,哎……”伙计搭不上话,连忙地退出房间,悄悄抹了一把汗。
跟随的侍从道:“难得公子欣赏此人的饭菜,不如属下去问问……”
那人手掌微翻,示意他不必再提此事:“有这等闲暇功夫,那追着我们的人,可抓到了?”
“这……”侍从低下头,没了底气,“没有,叫他跑了。”
那人慢慢吃完素鳝羹,也未发火,只轻轻斥了句“真是废物”,放下勺正待起身,又转眼看了眼那空碗,吩咐道:“去后厨瞧瞧,这……素鳝羹,可还有剩?带些回去。”
第108章 素鳝羹
柔韧的素鳝,脆嫩的春笋,软烂的冬菇粒,以及煮得火候刚好、微微弹牙的红薯线粉,再配上慢火熬炖了一整宿的秘制鸡汁,春鲜秋美冬滋味,齐聚一堂,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品到的是一口回味无穷的柔腻。
运河上波澜微漾,使得船上桌前的薄胎玉瓷碗,也仿佛折射着粼粼的光。
侍从轻轻扣门,看到桌上一只空碗,又见自家公子坐在案前翻阅公文,他奉茶上去,同时谨慎问道:“主子,下头来问,主子接下来几日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船上采买不便,他们现在好去储些食材回来。”
案前之人仿若未闻,自顾自地翻阅着,且他早上用过那一碗素鳝粥后,便动也未动地坐着,批了约有两个多时辰,这些公文俱是千里迢迢快马加鞭送来的,但越地路途遥远,便是再加急,等到了他手上,也早已经是迟了。
正是举笔舔墨,他忽地右臂一抖,刚刚吸饱了墨汁尚未抿锋的狼毫小笔毫无征兆地从指缝间滑脱,轱辘一声摔了下去,笔锋辗转在纸上,讲将写好的回信染出了一大团墨迹。
“……主子?”侍从下意识上前一步,却没敢伸手帮忙。
那人慢慢抬起左手,捂住了右肩,盯着纸上墨团皱起眉,他眼中隐隐约约似有戾气流出,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对此不提,而是压着不耐没好气地随口说道:“午时,便还用那粥罢!”
“这……”这真是答非所问,可侍从也不敢多言,只好窘迫地提醒道,“主子,这是最后一碗了。”
听到侍从委婉的提醒,那人才恍惚意识到此事,本就欠佳的心情更是往低谷里跌。他伸手捡笔,却也不知是笔不听话,还是手臂刻意与自己为难,只见笔杆在指间打了个转,反而滚得更远了。
他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罕见的烦躁,将左手边的砚台重重一掀,厉声斥道:“随便吃什么!难道这等小事也要让本王一一过问?!滚下去!”
侍从哪敢再多留,更不敢再提吃喝的“小事”,即刻原路滚了出去。
出了船舱,迎面遇上请来候脉的大夫,他也一肚子坏气,伸脚挡在了那“名医”面前:“哟,可是侯先生?你说你也诊了有好几日子了,见天的光给主子喝药,非但这病没见好,连主子的食欲都喝没了!”
侯大夫有些驼背,惯好低着头走路,年纪大了耳朵又不太好使,冷不丁眼底下迈出只靴子来,吓得他忙住了脚,背着药箱抬头模模糊糊看了一眼,连连应和:“哎,哎,小周大人呀!”他探探脑袋,支起耳朵,不知是真聋还是假痴,“小周大人您说什么?”
周凤无语地抿了下唇,握着佩剑,往侯大夫肩头杵了杵,贴着他耳朵大声道:“我说侯先生!我家主子的病你到底治不治得好?!”
“哎哟、哎哟!老小子还没聋,听得见!”侯大夫被叫了个震耳欲聋,护着半拉耳朵老神在在地说道,“这病啊,是宿疾!急不得、急不得……”
“你不急,我急!”周凤恐吓他道,“再治不好,将你扔下船去喂鱼!”
侯大夫看着他背影嘀咕道:“哎呀,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凤大总管”还没走远,耳聪目明又不聋,真想一个回头把那小老儿给掀下船去,可是一想蚊子再瘦也是肉,用药总比不用药好,于是忍住了,咬咬牙候到了一旁。
东崇府的大码头虽是客来客往,少不了停泊船只,但他们这一艘客船如拔地高楼,还是挺引人注目的,于是整天便有些孩子三五成聚地跑过来看船,往他们船上扔草团。他们主子身份特殊,一路嘱咐要低调,周凤也就没将那群孩子当回事,可今日也不知怎的,那几个毛孩子竟也没来。
周凤忍不住往下看了几眼,只瞧见个眼熟的闷闷不乐的男娃子,两人对看半晌,周凤伸手接下他扔过来的草团子,奇怪道:“怎么只有你了?”
“他们都去佛会上耍了!”男娃子气嘟嘟,转脸又一脸期待地喊道,“我想上去看看,我能上去吗!就上去玩玩,就一会儿!”
周凤趴在甲板护栏上,百无聊赖道:“不能!”
“不上就不上!小气!”男娃子吐舌头呸了一下,扭头跑走。
周凤回过头,猛地听见舱内一道碎盏声,随即侯大夫小跑着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他神色一变,立刻跟进去瞧了瞧,只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善地靠在罗汉榻上,手里握着把随身长剑,脚边一地的瓷片。
桌上茶壶下压着一张开好的药方,数数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味药。
没人愿意常年泡在药罐子里,更何况他是燕昶,越地的一字王。大夏朝两代天子当政,平战乱固朝纲驱蛮夷,他不说有万世之勋,却也是功不可没——让这样的人羸如凡夫,甚至比凡夫还不如,与折磨他又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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