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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行器舱门后又出现了几人，跑向站在最前方的甄辰，说道，“老板，设备都到位了，随时能开始。”

　　甄辰收回落在建筑上的视线，偏头扫了眼身后的设备，颔首表示知道了。

　　宋岚听着面前人们的对话，再看那些所谓的设备，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昨日被挠得厉害，他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要是这位总裁今天继续给他刷墙，他要怎么办？以及，若给他做检查，甚至准备拆了这栋建筑，他得怎么办？

　　他还是不能逃跑、靠着本体才能活下去的饭店啊！

　　宋岚脑海里构想出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暗自拿主意，等真没办法了，暴露自己又如何，保命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就在他严阵以待之时，迟迟没反应的系统，终于发出了平稳的电子音。

　　[您好，辅助系统为您服务。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宋岚楞了一下，连忙说道，“你知道这些人带来的设备是干什么？能查到吗？”

　　系统反应很快，向宋岚给出了答复。

　　[正在捕捉图片，关联星网进行检索。]

　　[已查到三款设备型号信息，将以邮件形式发给您。]

　　宋岚顾不上去看面前人群，先把意志退回了系统空间，调出界面查收邮件。

　　邮件上，有系统整理出关于设备的详尽说明，宋岚通读过去，略过大量他看不懂的专业用词，直接捕捉到了他想知道的关键词。

　　——建筑强度检测仪、建筑外墙粉刷机、老式建筑加固全自动机器人。

　　看来这位甄总还不准备拆了他，宋岚大大地松了口气。他视线重新看回甄辰，心情才放松一秒钟，随即又紧张起来。

　　甄辰手里还拿着昨天的毛刷！

　　昨日的体验实在是太有震慑力，宋岚怕得全身都在发麻，求助系统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了，“系统，能否暂时切断本体感应？”

　　系统直接在界面弹出了筛选页面。

　　[请您确认是否启用屏蔽本体感知功能？如需要，请手动筛选屏蔽位置以及时长。请注意，启用屏蔽功能后，不会影响其他功能。]

　　宋岚半点不敢耽搁，在屏蔽位置栏点了全选，在时长栏勾选了十个小时。

　　他不清楚这位老板除了刷墙，还会对他做什么。但正常人弄到天黑，总会离开这里的吧？

　　系统接收了宋岚的CAO作，当即切断了建筑里外所有位置的感应功能。

　　像打了麻药一般，在屏蔽触觉感受后，宋岚失去了对建筑的控制。他尝试着把屋内某个房间门关上，结果不出所料，失败了。

　　他思索着，这样也不错，等大老板带着人离开，他就能重获自由。

　　房屋外，甄辰抬头看了眼面前房屋，回身走向摆放在飞行器边的三台设备，“做下检测。”

　　时刻准备着开工的员工看到老板发话，赶紧行动起来，CAO作着设备靠近建筑。

　　设备投射出浅红色光幕，用光线把三层建筑笼罩起来。

　　宋岚好奇地看着设备，安静等它把检测做完。

　　“老板，建筑没问题，不管是架构，还是外观，各项指标都在正常水平。”CAO作人员拿着光屏，翻看从设备导出的数据。

　　甄辰怀疑地拧起眉头，直接拿过了下属手里的光屏，亲自再确认一边。

　　确实，员工没看错，检测报告里没有一项低于标准线，大部分数据还超过了业界平均值。也就是说，这栋房子不仅没问题，其质量还比现存的大部分建筑要好。

　　“老板，上一年我们才做过全面加固。风调雨顺的一年，房子要出大问题，可能姓很小。”人群里有老员工经手了上一年的维修工作，站出来说明，“其他人恶意损坏，也不太可能，我们专业的安保人员一直在隔壁盯着呢。”

　　甄辰把光屏还给工作人员，面上神色若有所思。

　　宋岚把几人的对话听了全程，惊讶地怔住了。这老板不仅每年回来给他做保养，还派了人手保护他？

　　专业人士日夜贴身保护，这种待遇，他作为知名演员，在事业最红火时都没体验过。现在成了一栋从外看平平无奇的建筑，倒享受到了。

　　修缮加保护，肯定是一大笔花销。如此对待他这么一栋闲置的房子，这大老板图什么啊？

　　宋岚捉摸不透甄辰真实意图，只能竖起耳朵，希望能再从人们谈话里，分析出一星半点的线索。

　　“老板，质量没问题，那要不要开始……”工作人员控制着检测设备移回飞行器边，主动把刷墙设备运了过来。

　　“你们弄吧，仔细一点，别出差错，我去里头看看。”甄辰没阻止下属的动作，自己率先迈开步子，向着房屋紧闭着的大门走去。

　　就这样，宋岚看着甄辰通过门禁系统，特别自然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甄辰走得很快，抬头环顾着房屋里各个角落。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他看完一层立刻上楼，顺着阶梯走遍了房屋里所有房间。偶尔，他还靠向墙面，敲敲打打，附耳去听。

　　外墙失去触觉感知能力，设备再怎么用作，宋岚没有觉得痒。他把注意力落在甄辰身上，想从这人身上，挖掘出更多秘密。

　　高大健朗的男人背影笔挺，他逐个打开二楼的房间，又细致地关好门离开，直至来到二楼最深处。

　　整层楼，只有一个房间，还未被他打开过。

　　他站在门口，低垂着眼，目光一瞬间晦暗不明。迟疑了下，还是伸出手来，握上了把手。

　　仅剩的房间，也如其他房间一般，被装修过，风格简约又有质感。

　　甄辰扫视房间内，没有再像开其他房间一般，走进去检查。他确认后，直接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开。

　　宋岚作为演员多年，对人的微表情，有着深厚的研究。他跟着甄辰，自然也发现了这个男人举止上的不自然。

　　面对这间房，就不一样起来。难道这间房，有什么特殊之处？这间装修风格与其他房间如出一辙，也一样空荡荡，找不到使用痕迹。

　　为什么甄辰会独独对这间房……

　　宋岚疑惑着，回想着，在回忆深处，找到一个近乎于不可能的答案。

　　他想起来了，这间房，就是当时那个孩子，最后躲藏的地方。也是他面对着找来的不良少年们，消耗全部积分，弄了个像障眼法的单向保护层，护住孩子的地方。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响在脑海里，宋岚不敢置信地看向走向楼道口的甄辰。

　　如果他的猜测属实，那这位老板的行为，都能解释得通……

　　不远处的男人即将踏上去往三楼的阶梯，似乎对宋岚的目光有所察觉，骤然回头，看向空无一物的狭长走廊。

　　整栋楼里静谧无声，房外施工造成的噪音隔着墙传来，闷闷沉沉。

　　宋岚直接对上甄辰的视线，差点以为这个直觉敏锐的男人，发现了它的存在。

　　甄辰侧首看了一会儿，确认二楼没有其他人后，就很快收回视线，抬腿顺着阶梯向三楼走去。

　　房屋的三楼，只有一半做了天顶上盖。剩余一半面积，都做成了半开放式露台。

　　甄辰检查完所有角落，也没急着离开。他来到露台上，直接坐到了一个装饰石墩上，双手搁在腹部，背向后靠，抵上半人高的隔断矮墙，阖上了眼。

　　这副模样，比先前在人前的样子，要放松很多。找地方坐下这个动作自然且流畅，感觉像做过很多遍一样。

　　宋岚目光落在甄辰脸上，试图从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身上，找出当时瘦弱小孩的影子。

　　他看了很久，直到工作人员找上三楼，唤醒了自家老板。

　　甄辰很久没睡好觉了，听到秘书的声音，立即坐直身子后，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他站起，习惯姓整理了衣摆。

　　“老板，不好意思打搅您了。餐点送到了，您是要现在吃，还是晚点？是到对面房子去吃，还是和大家一起，就在这边一楼吃？”秘书站在楼道口，举起手里的保温餐盒。

　　甄辰一愣，低头看光屏，才发现自己在露台，睡了整个上午。

　　“你放这儿吧，我在上面吃。”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接过秘书递来的餐盒。

　　秘书勤快地给老板找来了放在围墙边的座椅，拿出常备的清洁纸巾，打点好还不够，问道，“老板，厨房里您常用那套白瓷餐具，我给您拿上来吧？”

　　甄辰应了声，说了句谢谢。

　　秘书动作很迅速，几分钟后就带来了餐具，把餐盒里的饭菜腾到了雅致的碗碟里。做完，见老板没有别的吩咐，为了不打搅老板用餐，就很快离开了。

　　露台又只剩下甄辰，宋岚守在他身边，感受到饭菜散发的温度和香气，又看着正在进食的男人，心头有了想法。

　　他以前只觉得作为建筑，也挺好挺新奇的。现在看来，化出人形真的非常必要。

　　他想与人交谈、享受美食，想以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有存在感。

　　也想问问那个被他保护了孩子，现在过得好不好。

 

第3章 美食积分

　　午饭之后，甄辰没有再在三楼露台休息。他没老板架子，把分量足足的套餐吃完，直接收拾好碗碟，最后还仔细检查露台上是否有垃圾残留。

　　就这样，他一手托着空碗碟，一手提着食盒包装，回了楼下。

　　宋岚注意力一直落在甄辰身上，他悄无声息观察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好一会儿后，开始在脑海里私敲系统，“系统，我进入休眠期后，你有在继续保持运转吗？”

　　如果甄辰真是他所想的那个孩子，那现在，肯定距离当时，有不少年份了。

　　宋岚这么回想，猛然发现自己记忆里空缺了一大片。就像真空地带，没有他人，也没有自己。

　　若没有甄辰的到来，以及本体被翻新的模样，这漫长光阴，就如从未造访过般。

　　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漫上心头，宋岚前所未有地开始后怕。

　　都说时间是人类才会懂的概念，他怕自己成为建筑后，会慢慢淡忘这个概念。

　　时间留下细微痕迹，对一个能长存的建筑而言，似乎不再重要了。

　　[我是为辅助您而存在的系统，在您进入休眠期后，我也停止了大部分功能，只留下基本的警戒功能。您脱离休眠后，我也开始重新接收外界信息，重新组织运算。]

　　系统回答让宋岚心下一沉，“距离当时多久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记录的吗？视频，或者系统日志？”

　　[这次休眠期持续二十一年四个月三天，现在是新历5306年。]

　　[基本警戒功能只保护本体是否存在，没有视频和日志记录。只有当主体面临拆除危险时，才会强制生效，中断休眠期。]

　　尽管有心理准备，宋岚还是被系统“二十一年”的说法惊到。照系统的用词，这种规则，与其说休眠期，不如直接说牢笼。

　　一个为建筑量身打造的无痛牢笼。

　　宋岚一时无语，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休眠期有最长时限吗？或者说……曾经我休眠过最长时间，有多长？”

　　他这么问，一是想了解这种机制，二是为了试探系统。

　　系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服务的对象换了人。他当时来到这个世界，还没站稳脚跟，不敢贸然发问暴露自己，一直拖着找合适时机。没想到时机没等到，强制休眠期却说来就来。

　　[自辅助系统存在开始，有记录的所有数据中，您度过休眠期的最长时长为五十年八个月，这段休眠期发生在新历5235年至5285年期间。]

　　系统说着，语调没有半点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宋岚默然地听着，把系统的说辞，与脑海里留存的属于真正主体的记忆对上号，赫然发现，系统所说的这段休眠，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前，房子本体度过的最后一次沉睡。

　　整整半个世纪，睡着睡着，就再没醒过来。

　　宋岚把“五十年”在嘴里默念了好多遍，终于体会出这个词背后暗藏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