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千山处有万水 作者:雁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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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行不像平常一样点头应了,刚踏入书房那一刹那的时间足够他看清穆南的小动作,他不是不允许自己的徒弟自己存着些小秘密,只是若这秘密是不学无术,或者更甚的话,那他必须知道并加以制止。
林疏行扫了眼穆南,眼底难得格外严厉,周身有些缓和的寒气再次发挥其冰封千里的威能。大步走到穆南刚坐着的地方,从还露着书本一角的椅子软垫下将穆南藏起来的书卷一把扯了出来。
立在林疏行身后看着师尊找到自己罪行的穆南在一瞬间脑子里有着冲动,想上前把东西夺回来。然而默默看了眼自己,估量一下后,就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先别说就自己这点实力连碰上师尊的衣角都不够格,再说抢完后也不能改变得了一个事实。
想透了的穆南“扑通”一声跪地,不言不语等着属于自己的宣判的到来。
林疏行在拿到那本书册时,视线刚落在册子上一秒未到,手便狠狠地抖了一下,他抿起的嘴角划出的直直一条线以及深色的眸底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人蕴藏着的怒火在飞速的燃起。
“穆南!”林疏行很少这般大声,穆南记忆中的他即使遇着再多能惹人生气的事面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出的话永远像是海冻成冰,不起半点波澜。
穆南慌乱地抬起头,张了张嘴,还没吐出一个字,便被迎面飞来的那册书砸了个正着,书角有处较锋利的地方在他眼眉下划开一道口子,血珠子从那里悄然冒了出来。
“本尊教你识字作文,剑术功法,是非善恶,独独没教过你看污秽之事,不学无术。”林疏行低眸对上穆南扬起的视线,眸底是从来没有过的浓郁的黑色,他音调恢复如初,只是吐出的字一个个都像冰锥。
被他怒气扔向穆南的书册在地上翻了几下便正面朝上摊在了穆南脚边上,正面朝上的那面有着彩色的画面,里面有着两具甚至更多的白花花的肉体在以极为耻辱的姿势做着极为耻辱的动作。穆南原本因羞耻而泛着红晕的脸色因着林疏行的一席话一下子刷白。
穆南永远记得在拜师大典上他跪在台下,听着他的师尊在台上给他的诫告。他说:“为师不求你成名显扬,不强迫你担上殿主亲传的担子,但有一点你必须记着,若有一天你让为师失望,那么,这个师门你不必呆着了。”那时候自己满心刚重生来的怨气,将这句话当做穿耳而过的风,然而在他知道师尊会待他一直好的时候,他便将这话牢牢地刻在脑子里,不管怎么,他,不能让师尊失望。
抬头对上林疏行视线的穆南跪着的身子狠狠地打了个颤,随即红了眼眶,眼里慌乱无措,后悔恳求等等乱成一团。他,在看到林疏行眼里深深地失望之色时,慌了心神。
“给为师一个解释。”林疏行给了穆南一个机会。
穆南脸色煞白,解释,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要他说弟子做梦与师尊共度良夜,念念不忘以至于一时鬼迷心窍来了书房看了这些小册子吗。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的沉寂凝重氛围快要将穆南压垮,他额间早已沁出了汗,然而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他还说不出口。
显然,穆南这般的沉默应对让林疏行彻底的失望,他从穆南身上移开视线,没着落的两道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一贯没有表情的他此刻却给人留下空落落的一面,他沉默很久像是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又开口道,声音里仔细听能分辨出一丝疲惫。“南儿,你来千尘殿也已有几年了。”
“师尊。”穆南知道林疏行不喜欢软骨头动不动就跪就磕头的弟子,可他怕自己不这么用力地磕头,便得不到一点原谅。好在书房的地板光滑,要是外面的石子路按他怎么没命的磕下去估计是要血流一片的。
林疏行蹙起的眉头像是两座隆起的云山,眉目之下一片凛然。
“师尊,弟子知错了。”穆南不敢停下来,也不敢看向林疏行深色的眸子。他借着磕头想要躲开师尊露出的失望神色,借着自己认错的喊声想要盖过师尊可能说出口的逐出师门。
其实这件事若是换作其他的师父与徒弟可能就不会弄得像现在这般一个冷着脸,一个认着错,冷滞的空气沉甸甸地吊在心头,师徒缘分到此为止的浓云像千斤重的塔压在穆南身上。
只怪林疏行懂事以来便是这幅冷面孔,对旁事不上半分心,禁欲至此的他在情与欲这两字上一片空白,情欲一事一向是被他等同于-she- y_u_,而-she- y_u_,一则门规千万戒令上排在前,二则是他在七年空缺之段的一个不可愈合的伤口。而穆南这次正巧了往伤口上戳。
然而几年的师徒情不是他想要因着满腔的失望与怒气强行斩断便是能斩断的一干二净的。林疏行终究还是没能将逐出师门的话说出口,他其实在心底给自己找了个说法。南儿只是看了这些书而已,只是不学无术而已。
书房里“砰,砰,砰——”头撞击在地板上的声音依旧在持续,一声声的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闷雷,砸在人耳朵里,生疼以外让人心也格外的发堵。林疏行将眸子合上,片刻后才张开。他大步走过穆南身边,不给他这个徒弟留下半个眼神就出了书房。
“师尊!”穆南猛地停了磕头,转身对着这个离开的身影喊道。红通的眼睛噙着泪水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喊得格外撕心裂肺。
第64章 剑南九诀
后山的竹林四周皆设下阵法,如若没有林疏行的引导,无人能有这本事百步都不踏错分毫,安然破阵入内。
绕是以专研阵法闻名的百阵峰峰主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一次就踏对第一步,那么又何况接下来的十步,百步。
修真界的事物常不可以凡尘俗物的常理来度之。比如这些最为普通的青竹,在这块号称修真界灵气最为充沃的土地上,就像是疯长的野草,节节拔高。
竹林四周围着,中间空出一块容得下百人演练这般规模的校场。然而空地上头本该清明一片的天却被因疯长过高而略有弯折的青竹硬生生遮去了七八分,使得亮堂的校场暗了下来。
林疏行右手持剑,一身白衣的他是这个灰暗的地方唯一一抹亮色,然而这抹亮色的脸上却拢着化不开的灰雾。
东霜剑剑鸣不断,嗡嗡之声响彻竹林,银色剑气,无色剑鸣都像是无孔不入的细针,嗖嗖之声传出之前,四周的青竹便被无差别的攻击,一时之间竹青叶以及竹子的屑飞了半边天。
场中的林疏行一身白色云锦道袍被劲风吹动,发出猎猎之声,他面色沉静,眼里是容不下任何温度的坚冰,握着同样冰冷至极的东霜剑的他,仿若是九天之上最为无心无情的神坻。
七年时光是过得匆匆,可又何尝不是过得异常的漫长。哪怕时光将他打磨的不复往日这般克己尊礼,不将素昧平生之人生死一肩挑起,可他骨子里仍是那个克制惯了的林疏行,七年荒唐之事一朝重新回来,留给他的不是再来一次的欣喜,而是一身糟粕的难堪。哪怕,做这些事的不是他,可这幅身子终究还是他的。
自血骨岭明白前因后果,除了将他与修真界的羁绊加深了以外,更多的是他用他自己面上的坚冰来小心翼翼地自我欺瞒起对自己的厌恶。然而,他小心掩藏着的伤口,却猝不及防得被他的徒弟亲手揭开。
林疏行挥剑的速度加快了几分,若非远超他修为之人,根本无法看清场中的人,只能偶尔略见一袭白衫。他刺出的每一剑都格外用力,周身的灵力像是最无用的东西一般被他好不可惜的全全灌入东霜剑。
剑南诀乃他成名之诀,也是所有剑诀之中品阶巅峰的存在。剑南诀一共九诀,九乃极数,天道万物一一生演,人畜草木等等演变之理追其本源只有九处,然而九九无尽,方生千万演变之理。剑南诀一同万物衍生,名为九诀,实则九诀千变万化,一息之差相同一诀之差分毫,然而万息千万息之下,足见一般。
东霜剑随着手腕用力而在长空之中依着剑尖划过繁复的纹路,阵阵威严从剑尖那点寒芒开始以波纹扩散的方式传遍整个竹林。一息之下,百千青竹化作剑下飞屑。林疏行从剑南一诀欲雨风来开始一招一式都是用着全身的灵力灌入。从一诀演变完成不歇息分毫便入下一诀,九诀完成便从九一一退至一诀,一次收尾相衔,方是剑诀的一次圆满。
后巧劲再施,灵力再度灌入,剑南一诀只差分毫再度开始。
从一至九从九回一,这样的轮回林疏行不知道演变了多少次,剑诀的招招改变,就好像人这一生,无数次的轮回,无数次的走向奈何桥饮下孟婆汤。明明在饮下汤时就该前尘尽断,来世当世一副崭新的模样,然而偏偏有天道,因果,诸多禁致让人生生世世其实都按着一个早就预定好的轨迹行走,即使中途偏差分毫,却于大局无甚影响。
就像是一条傀儡线,从头至脚将人束缚住,牵往一个既定的命里。林疏行不禁心头一凉,这般被天道牵着鼻子前行于他们这些修真者是何等可悲。修仙之人夺天地造化,却在心头或强迫或情愿顺应着天道,天道若给活路,千百人争夺这点可悲的施舍,天道若封死前程,众生如草芥,离离之火草莽尽数化为灰烬。
心中波澜四起,这剑招自然也是波澜横生。林疏行本就因着灭魂因着樊音搭救钻了天道的空子,让他得以在七年陨落之时瞒过天道得以重获新生再在七年之后重回故地,重掌原身。他,本就是天道疏忽之下的一个异数,既然异数已存,那么,天道与否于这异数自该是形同虚设才是。
东霜剑猛然光华大增,离落日彻底归入地平线尚有盏茶功夫的时候,其光芒甚至远超落日,银白之色就是一把势如破竹的银枪,在晕黄天幕之上划出一道嚣张至极的银白,最尖端的那点银白光芒直刺落日,晕黄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下子暗淡了不少。
上寒宗弟子长老千千万万除却闭关了的,其余人等无一不见到如此奇观,心下感叹之余捕捉到银白长枪出处的人忙将狂热的视线落在三峰之末千尘殿上。
千明殿渚郁执棋子的手顿了一瞬,目光直直落在千尘殿上,眼底含笑。“师尊说阿行天赋无人能敌,并非虚言。”
另一边景洛同样将仰慕的视线投向千尘殿。“小师叔合该如此。”
千悟殿楚末弦暴躁脾气一下子被压下,揍着自家徒弟的手停在了半空,连那徒弟趁机溜走都没在意,他暴躁脾气然下一刻粗犷的心却难得细腻了一分,宽慰欣喜之余压着担忧之色。“阿行这事出了何事?”
离着上寒宗近些的宗派瞧见这副异象,并推测出异象之源的不可置信之余便是心头一阵后怕。谁都知道那千尘殿的三殿主荒废七年才成元婴,如今也结婴不过几年,却能引得如此异象,若是化神,或再进一步合体,或达到至今无人能到的大乘呢。那时候的异象又该何等恐怖。
不管外界如何再起风云,身在竹林自己将自己困住的林疏行却不甚好过,他灵力枯竭过多次,却强行挥剑,连连突破多次瓶颈的他身心疲惫程度让他扛得很是艰难。
东霜嗡嗡作响似乎也在劝着自己倔强的主人能够停下这般自虐般的行为,然而东霜不在剑灵空间里,一把无灵的宝剑哪里来的资格能阻止这一切。
茫茫一片竹林被毁得七七八八,剑锋肆虐,空气被割裂成千缕万缕,林疏行墨发随风而动,面上时有脱离轨迹的汗珠在空中滚落在一条细痕。
林疏行好看的眸子微微眯着,里面翻涌着的浓墨像是万顷深海,深不可测。他修长的指尖沁出血珠划过东霜剑银白的剑身。剑南九诀,一息一诀,九息九诀,滚滚天雷直轰而下,并非常人渡劫那般,天雷极有规律的一道一道而下,林疏行面对的天雷是几道几道一齐而下。
东霜剑连连刺出,万千道剑招或三招合一,或九招合一,亦或是百千招合一,总之合到最后,仅剩九大招,分别为一诀至九诀。可谁人敢说这九招仅仅只是九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里面千千万万的演变之理,像是大道演变之余,万物衍生。
剑南九诀明明该是一诀强似一诀,然而在林疏行剑下,九诀竟是平等的地位,他们形成拱月之势将林疏行安然护在天雷之外,俨然就像是一个以攻代防的绝佳阵法,九诀合体之力竟让天雷震怒,道道银雷不按规矩出牌齐齐轰在这种逆天之物上。
然而,这场战,天道注定无功而返。
阵中林疏行扫了眼浓云银雷遮蔽的上天,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迎着上天好似是一种对其最大的轻蔑。他眼底毫无惧意,甚至连半分的专注都无,天道震怒降下的雷霆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随时可破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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