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见素这一死,顿时满殿哗然。
那可是卢见素啊!他是魏无书的得意弟子,当年的状元郎,可以说是大雍朝这一代最出彩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官居四品,至交遍布朝野乡野,风评极佳!更重要的是,他是卢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也是卢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儿郎,大家都知道,他以后是要继承卢家的爵位的!
除了龙座上那一位,实在没多少人怀疑卢家的忠心。你要人家上疆场,人家就武不畏死,你要人家解兵权,人家就弃武从文。你还想怎么着?!
陛下竟然因为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天书’,几句方士之言,就逼死了卢见素!
可卢见素死了,陛下依然不能释然。他传令将卢见素怀孕的夫人拘进宫中。当时真的是满殿跪了一地。卢家已经得信,传令官来请人,卢家老夫人手里拿着当年御赐的丹书铁券,跪在卢家门前,求陛下收回成命。
最后,还是卢夫人自己从卢家走了出来。
“我丈夫对陛下忠心耿耿,悍不畏死。我岂敢拒旨,有污他死后清名!”
她为了卢家,决定进宫待产。
宫门前,陛下亲自来迎她,信誓旦旦:“朕不过是觉得有愧于卢卿,才邀夫人进宫待产。若是生下女孩,朕以公主待之。”
可惜御医诊断的是男孩,她生出来的,也确实是男孩。
半月后,卢夫人难产,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出去,群怨沸腾。臣子,书院的学生,卢见素的好友,在宫门口为卢见素及其夫人喊冤,跪的人实在太多,宫门口根本无法通行,以至于整整罢朝三日。
最后,陛下亲自为卢见素颁了“文忠”的谥号,才勉强压下此事。
最后的结局就是,卢家从此渐渐从朝堂退隐,魏无书和戴珣安等人辞官归乡。
太子看着桌面上平静无波的茶杯:“阿瑾,你别恨你父亲。以他当年的名望,如果不在殿上寻死,仅凭那一纸信,未必真的会有姓命之灾。他毫不犹豫地死在殿上,也是想为你和你的母亲,谋一条生路。”
可惜他失败了。他的夫人惨死,唯一的子嗣被人偷偷救下,却只能以女儿身,偷偷摸摸地行走于世间。
第47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47
至于容瑾是怎么活下来的。
太子将从顾如琢那里知道的真相告诉了容瑾:“当初卢家和我, 也因为之前的布置,帮上了一点小忙。但最重要的,那个深得陛下信任,被派去监督此事的宦官, 是容怀松买通的。涉险去宫中救你的人, 是戴珣安。”
这些事, 容怀松从没告诉过容瑾。在容瑾心里,容怀松只是一个和气生财的商人,戴珣安也只是一个文采非常,脾气执拗的文人。他从不知道,他们曾经做过这样大胆的事情。一个普通商人, 一个芝麻官,竟敢买通宫人, 用数不清的钱和当初的恩情打通了一条路, 将一个必死的婴儿, 偷偷地从宫中换了出去。
只言片语,容瑾也能听出当年的惊险和危急。
“阿棠, 也就是三公主,她当时偷偷去看你母亲, 正好看到戴珣安将你带走了。我们这些年虽然不知道你在哪儿,却也一直相信你还活着。”
“当年的事,你怪我吗?”
容瑾沉默了一会儿:“我父亲当年, 是为了殿下, 也是为了卢家, 为了所有和殿下站在一起的人。他若死而无怨,我身为人子,又能说什么。”
往事不是不惊心动魄,可容瑾听完了这些,他最关心的,还是现在的局面。
“既然我与殿下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船上,那我冒死想问殿下一个问题。卢家是真的把兵权交了吗?”
太子顿时抚掌大乐:“不愧是阿兄的儿子!”
他表露出了对容瑾极大的坦诚和信任:“若是当真全无保留,我此刻,也不会还在太子的位子上坐着了。不过想想,他也忍受不了我几年了。毕竟他心仪的儿子,可虎视眈眈这位子二三十年了。”
容瑾了然道:“陛下是想等卢家老太爷先走。”
太子惊叹地看着容瑾:“容家和戴珣安救下了你,把你养大,是大功一件。可你是卢家的儿郎,心中有如此沟壑,他们却只想着叫你偏安一隅,把好好的苍鹰,当做家里的锦雀来养。实在是太过短视。”
“还给你定下了一门荒唐至极的婚事。”太子漫不经心道,“他们把你养左姓了,才喜欢上男子。更何况顾如琢他三心二意,配不上你。”
容瑾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反问道:“殿下这句话,是在跟我开玩笑?他真的三心二意吗?他这么做,不是殿下您交代的吗?”
太子没有想到容瑾会知道这件事,顿时意外:“他告诉你了?”
“他不告诉我,我就像个傻子一样,猜不到了?”
太子被揭穿,竟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平静道:“他这个人心姓不好,配不起你。”
容瑾突然就笑了:“殿下知道我为什么今日会愿意来吗?”
其实容瑾一开始是打算装傻装老实的,不管太子说什么,他都说对对对,嗯嗯嗯,一定肝脑涂地,誓死效忠。他得罪不起这位殿下,还要顾忌着系统是不是在旁观。他确实有些心力交瘁,不想再生什么枝节。
但现在,他听着眼前这个人高高在上地,点评所有他在乎的人,他却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殿下待我坦诚,我也对殿下开诚布公。”
“其实当年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确实猜到了一些,比如说我还有一对生父生母,他们大概死了,仇家风光得意,权大势大什么的。但我其实知道的就这些,整整二十年,父亲将过去瞒得很好。我今日来见殿下,不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生父是殿下的表兄,殿下又与我有什么纠葛。而是因为我知道,顾如琢选了殿下,容家选了殿下。”
太子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你的意思是,你只在乎容家和顾如琢。”
“不是只在乎。但是对于我来说,卢家,殿下,血海深仇,这些都太遥远了。我首先是容怀松的儿子,是戴珣安的弟子,是顾如琢的丈夫,其次,才是卢家夫妇的孩子,才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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