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带着几位孩子去温锅烧炕玩了一天,而大舅母专程叫了席面回请杨府全家又是一天,再然后大舅母又委托辛氏邀请了秦家、薛家等能说得上话的往家里玩了一天。
大舅母有了能走动的人家,就算在京都安定下来。
辛氏却累倒了,在家里歇了七八天才见好。
这会儿已经到了十月。
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太子终于有了好消息,据说他又带了数百人的精锐军队挺进中原,活捉了鞑靼部落首领苏哈木的三儿子苏布寒。
现在已经班师回朝,不日将到达京都,在午门献俘。
京都百姓群情振奋,他们打小儿就知道鞑靼人在边关骚扰万晋百姓,可是从来不知道鞑靼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现在有了机会都想一睹苏不寒的真实面目。
长安街两旁的酒楼茶馆临街二楼的房间,在短短半天就被订了出去。
大舅母耐不住辛媛吵着想看热闹,也花银子订了一间,到了正日子那天,约了辛氏母女过去看热闹顺便吃午饭。
跟上次状元游街一样,长安街两侧仍是人山人海,所不同的是,上次围观人群以大姑娘小媳妇居多,这次更多的是半大小子,还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汉和妇人也在其中。
毋庸置疑,依旧有穿着长身罩甲的锦衣卫在路旁维持秩序。
杨萱蓦地想起萧砺,从田庄回来约莫四个月了,她出过好几次门,可一次都没有碰见他。
今天这种时刻,想必他也会在场。
杨萱探着头,目光一寸寸搜寻过去,突然就凝在一道瘦长的背影上——靛蓝色的裋褐,暗红色罩甲,腰间别一柄长刀,刀柄上的络子都有些散开了。
应该就是他吧?
肯定就是他!
杨萱呼吸骤然停了下,心却“怦怦”跳得厉害,那么急又那么乱,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似的。
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白净的圆脸。
并不是萧砺!
杨萱长长舒口气,一时竟分辨不出自己该是轻松还是失望,却有种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
使得阳光灿烂的天气好像也黯淡了许多。
杨萱默默端起茶盅,抿了口茶,百无聊赖地再度往下面瞧。
就在街对面绸缎铺子门口站着一人,麦色肌肤,五官冷且硬没有半点表情,眸光阴郁而冷厉,好像别人欠了他银子似的。
同样穿长身罩甲,可罩甲不是暗红色,而是暗金色。
杨萱低低嘟哝一句,“明明在当差,不到前头约束行人,站到人家铺子跟前干什么?难道这个时候还有人进去买绸缎?”
而心却不受控制般欢喜起来。
目光紧紧地凝在他身上不愿移开。
不过数息,萧砺已察觉有人正盯着他,猛然抬头,对上杨萱躲闪不及的视线,冷硬的脸庞刹那间柔和下来,唇角也微微翘起,绽出一抹浅浅的笑。
极浅极浅,却是动人。
杨萱蓦地想起在田庄那夜,临走前,他也曾有过这般短暂的笑容,说了句,“那么我该走哪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几个月,她不曾想起过他,可今日乍然相见,却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挂念他。
她想跟他说句话,问问他到底走了西边的路还是走了东边的路。
也问问他的伤好了没有。
杨萱吸口气,站起身,对辛氏道:“娘,我出去一下。”
辛氏只以为她是解手,点点头,嘱咐春桃,“仔细点,别冲撞了人……东西带齐备了没有?”
春桃拎起旁边的包袱,“都带了”,见杨萱已走出门外,来不及多说,急步跟了上去。
杨萱走到楼梯口便有些迟疑。
大街上人那么多,而且大半是男子,她出来得匆忙,连帷帽都来不及戴,难道真的要这么大喇喇地挤过人群到对面找他吗?
况且,辛氏跟大舅母就在楼上,垂眸就能瞧见她。
她就是吃了豹子胆不敢这么做。
杨萱一步步挪下去,走到一半停下步子,正要回头往上走,无意间瞧见酒楼门口,有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是萧砺。
他竟然穿过大街过来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过来干什么?
杨萱情不自禁地加快步子,不料脚下一个踉跄……
第50章
杨萱情不自禁加快步子, 不料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就见萧砺已急步上前,双手伸开做出搀扶的姿势。
如果真的摔倒,那可不就单纯鼻子出血,没准鼻子就摔歪了。
杨萱吓得脸色苍白, 一把抓住旁边的木栏杆,稳住身形。
萧砺柔声道:“你别急, 我总会等着你。”
杨萱有些心慌。
他说等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不下来他也会等着,还是说他猜到了她会下来。
活过两世,杨萱从不曾喜欢过谁,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事实上,她接触比较多的男人也只有杨修文和杨桐, 再加一个夏怀宁。
前两个是她的家人, 而后面的让她憎恨和厌烦。
可是适才看到萧砺笑容的那一刻,听到他开口的那一刻,杨萱突然感觉心氵朝汹涌,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这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 还有隐约的期待。
杨萱扶着木栏杆一步步走到萧砺面前,仰起头。
萧砺垂眸瞧着她, 唇角扯一扯, “哪儿都少不了你,这么喜欢看热闹?”
杨萱歪着头, 圆睁了双眸分辨道:“又不是我一个人爱看热闹, 我娘跟舅母都在上面。”
萧砺笑笑, 从怀里掏出方素绢帕子,“你的那条沾了血洗不掉,就把它烧了,这条赔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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