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去了孟平川的乖巧外壳，他终于可以不用藏着掖着地掩饰自己。他也终于顺着自己的心，抬手在路迟林的头发上勾了一下。

 

　　路迟林挥开他的手，凉凉地说：“你心肝不是好好的在你体内，有谁能伤着？”

 

　　律九渊闻言大笑，转而勾上他的手：“心肝说的是你。”

 

　　路迟林却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饶是他已知晓了人间的几分情爱，但在这些称呼关系上依旧是所知寥寥。

 

　　“我不……”

 

　 律九渊继续道：“我们再往前走看看。我已经察觉到了那股魔气，那修士似乎还离着挺近。”

 

　　路迟林顺着他的动作被他拉着走向前去。

 

　　街上人影幢幢，摩肩接踵。路迟林不喜与他人接触，几番躲避之下，几乎是要贴在律九渊的身上。后者借势搂了他的腰，将他拽到身边，又偏过头，温热的唇假装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脸颊。往来的人群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可路迟林却顷刻心跳如鼓。

 

　　然而这心砰砰地跳了没多久，他便缓过神来，神色凌厉地看向前方的人群。

 

　　那方的人群不知出了何时，竟个个神色慌乱地向四周逃散。律九渊拨开逆氵朝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眉头一皱。

 

　　他闻到了血腥味。

 

　　顿时便顾不上其他，他临空而起，正欲跃过人群——却有一道剑光比他更快。

 

　　那剑光垂直而下，在地面上荡开一道银光，但银光蔓延到一定的范围，又是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的石墙，被生生阻断了去路。

 

　　律九渊认出了其中夹杂着的剑意。

 

　　也看到了在半空中衣袂翩飞的俊朗剑修。

 

　　他的手搭上沉璧剑柄，无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的剑，便只见一边的房檐上滚落下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人”。

 

　　律九渊落在那道剑光的下落之处，路迟林紧随而上。

 

　　烟尘散去，江瑜收剑入鞘，对上了他的目光。

 

　　律九渊笑道：“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

 

　　“律前辈、路副堂，幸会。”

 

　　如今律九渊并非堡主，自然是该称前辈的。

 

　　路迟林冲他点了点头。

 

　 打完招呼后，竟是再没有话题。

 

　　逃跑的人们瞧见尘土落定，又再次试探地回过头来，见到食人的魔已被斩杀，登时放下心，围着三人就道起谢来。

 

　　“多谢仙长！”“仙长好剑法！”

 

　　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江瑜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适。

 

　　江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见到律九渊二人后眼神一动，兴奋道：“好巧啊律堡主！我们又见面了。

 

　　律九渊觉得有些头疼。

 

　　江璟上前绕着那魔物转了一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玉瓶。起了封，一点白粉从倾斜的瓶身流下，他将粉一股脑地倒了大半，魔物的尸身顷刻间便化作了一摊水。

 

　　“瞧着不怎么样，倒是挺能跑。”他同江瑜抱怨道。

 

　　江瑜抬了抬下颚，指向律九渊斩落的那只魔物：“那还有一个。”

 

　　江璟撇了撇嘴，扒着腿就走了过去。

 

　　结果还没到那，就被一团火光晃了眼。

 

　　灵火落在那半人不人的尸身上，不多时就把它烧作灰烬。

 

　　江璟转过头，看到律九渊正收回手。至阳之身的律堡主狡黠地弯起了眼角，深藏功与名。

 

　　“用火烧了就好，何必如此麻烦？”

 

　　江璟怨念地把纸包收了回去，说道：“我哥不愿处理他们的尸体，我又不会火，只得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路迟林扫视了一番周围人群。他们不敢靠近，但还是围在他们的几尺开外，答谢声质疑声依旧未停。他扯了扯律九渊的袖子，轻声道：“此处非叙旧之地。”

 

　　律九渊点了点头，心道自己并无叙旧的想法。但还是向江家兄弟传音：“城西似乎有条河，我们且到河边去。”

 

　　说罢，便连马都不要，化作一道银光掠向半空。

 

　　围观的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四人在眼前不见了踪迹。

 

　　“平川的尸身，我们带回去了。孟伯父他……挺伤心的。大概过几日就会下葬了，律堡主……”

 

　　“我会记得去给他上柱香。”律九渊接话。

 

　　江瑜蹲在河边擦了剑，又甩了甩剑身，确定没有水残留，才将剑收入了鞘。

 

　　他入了水畔的亭，与路迟林各自坐在两边石阶上，活像一对门神。

 

　　江璟看着这副场景，觉着有些好笑。但还是碍于他大哥的威压，硬生生地把这股情绪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