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他心里难受,重重心事像巨石一样压在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周向晚永远也无法挽回前生的悲剧,越喜欢吴凉,越不能原谅自己。而这辈子,他最怕的就是吴凉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这次是被萧锦河打了麻醉针,下次呢?
那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人。
周向晚拨弄着鼠标,眼眶里积蓄的泪水越来越满,他眨了眨眼,眼泪忽然唰一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流了下来。
吴凉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人,可他不是。他不负责任,人品败坏,喜怒无常,作天作地,是个只会给吴凉添麻烦的闯祸精。
他只是一个有钱的绝世美男罢了。
周向晚越想越悲伤,哭出两条瀑布,伤心到变形。
吴凉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周向晚趴在桌上哭唧唧的模样,吓了一跳,问道:“周向晚!你哭什么?”
周向晚抽了一张湿巾擦眼泪,抽抽搭搭道:“……你过来。”
吴凉满怀着直男的疑惑,刚走过去,周向晚就哭唧唧地把脸啪一下埋在他肚子上,大脑袋在吴凉的条纹睡衣上像电光毒龙钻一样摩擦,窸窸窣窣摩擦出静电,柔顺的卷发顿时支楞八叉地翘了起来。
吴凉:“……”
吴凉这几天恶补了很多关于心理疾病的知识,知道很多有抑郁倾向的人情绪特别脆弱,比如游戏打输了,吃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们崩溃,家属最好不要大惊小怪,不然容易加强他们的心理负担。吴凉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并对其宽容对待。
吴凉低头望着周向晚毛糟糟的脑袋,抬手梳理起他的头发,道:“是不是没有搭配到漂亮衣服?”
周向晚一时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只好丧权辱国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吴凉哄道:“你先睡觉,我等一下约游戏公司谈一谈。”
周向晚顿时想到了霸道总裁天凉王破的桥段,抽搭道:“你不要把它搞破产,我说不定还要玩的。”
吴凉:“……我没有。”
周向晚埋在吴凉肚子上,深深吸了一口,闷闷道:“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吴凉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习惯躺在按摩椅上,顶着一张六根清净的死宅脸,沉默地抽一根烟,什么事情也不干,脑子放空,把记忆分类归档,这叫吴凉的“事后烟”。他明明已经认真仔细地刷完牙,换好新睡衣,没想到周向晚还是闻出来了。
周向晚从来get不到烟草味姓感在哪里,道:“我不喜欢你抽烟,你闻起来像腊肠。”
吴凉:“……那我以后不抽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周向晚又觉得不满意,无理取闹道:“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你不就很容易被人利用吗?!”
吴凉颇有些无奈,又有一点被人管着的幸福,就好像他孤独寂寞的人生终于有了一根结实的绳子扯着一般,轻声道:“晚豆公主,不戒你生气,戒你也生气,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周向晚这么想着,又想哭——可是,吴凉上辈子被他害死了,吴凉明明怕疼又怕冷,可是他死得那么疼……那么冷。
如果吴凉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烂人,还会原谅他吗?就算会原谅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将那么美好的人,拖进他烂泥一样的人生里。
周向晚强忍着苦涩,用力在吴凉衣服上蹭了蹭眼泪,沉声道:“要戒。本来就是个弱鸡,抽烟不如多喝牛奶。”
吴凉莞尔道:“好。”
周向晚哭够了,从吴凉肚子上抬起头,道:“你回去睡觉,我洗个脸就来。”
周向晚在吴凉衣服上哭出了一张不对称的人脸,吴凉低头看了看,又捏着衣摆,给周向晚擦了擦眼泪,严谨认真道:“你两只眼睛的出水量不一致。好奇怪……”
周向晚:“……”
周向晚洗完脸,进到卧室,吴凉正对对称称地躺在床的中轴线上,听见他进来,往旁边挪了一点。
周向晚以往床睡觉,都是跳水似的蹦上去的,还要激动地跳几下,最后吧唧一声压在吴凉身上,拱来拱去地撒娇。
这次却一反常态,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翻身床,规规矩矩地躺好,他脸侧向吴凉的方向,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盯着空气在发呆。
周向晚现在能看见两个吴凉,一个是活生生的吴凉,有温度,会对他笑,可以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
另一个则是和吴凉一模一样的幻影。
浅淡的,青白的,死气沉沉地看着他,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对吴凉做了什么,是个怎么样的人。
周向晚自虐似的盯着那幻影盯了好一会儿,就像雕像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吴凉自从和周向晚睡一起之后,从来都是先装睡,等周向晚睡着之后才能真正闭眼。周向晚睡熟了之后,会无意识地滚来滚去,直到像抱娃娃一样,把他抱在怀里,才会消停,老老实实睡觉。过了一个小时了,周向晚还没睡着,却装作已经睡了的样子——不对劲。
吴凉偏过头,忽的睁开了眼,正对上幽幽的月色下,周向晚一眨不眨的蓝眼睛,吴凉从来没看过周向晚露出那样着魔似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周向晚的手腕,急惶道:“你今天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周向晚,有事情一定要和……”
吴凉后面的话全咽进了喉咙里,因为周向晚扑上来,吻了他。
严格来说,那不像吻,更像是啃咬。
呼吸交错间,像野兽般舔舐过唇齿,热烈,像末日的烈火,将神智焚烧殆尽;疼痛,像荆棘鸟落地前最后一声长鸣。
吴凉的嘴唇在最初的疼痛之后,已经麻痹不堪,只尝到了铁锈般的血味在唇齿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