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在逐鹿原之战后写下的,夹杂一卷天祈通史中。
不管最后整理他遗物的是谁,想来都会发现。
那时他已经算好挡箭了剧情,沉浸在‘很快回去升职加薪放年假’的欢乐中。
很是装逼的列了二十个“五年规划”,详尽的安排了齐烈吞并四国之后,每年的目标计划。
这十几页纸,洋洋洒洒的写了从田亩分配到户籍编制,从军队划分到各城驻军战略部署,从各行各业的税法到建立规范市坊,大大粗细,无一不精,‘农以休生,商以兴业,武以定国’,更是对大齐律例修订补漏,官有官法,民有民责,比之以往,更加赋轻法正。
凭着多年围观穿越妹子的经验,爽快的苏了一把,甚至写到后面HIGH了,连科举取士也写了进去,可这分明是……第十个五年规划里的啊,也就是……五十年之后……
程小白眉心微蹙,而现在,齐烈的进展,远远快过计划。
秋夜微凉的风灌进来,吹散案上袅袅轻烟。
蓦然抬眼才惊觉那人不知何时开了窗,正立在雕花窗棂旁向外望,目光悠远。
他也起身走过去,唤了一声‘陛下’。
“先生可还记得,初见时朕曾问过,先生最想要什么……”
“臣曾说,愿有生之年,见陛下得偿所愿,君临天下。”
“可是朕还没有得偿所愿。”
“……陛下?”
帝王转过身,眸中似有点点星火,直望进他眼里,
“朕也想有生之年,见先生的抱负都能实现。”
诶呦我去!
那不是让你实现的啊!那是让你子孙后代慢慢磨的啊!!你急什么啊!
槽吐到一半忽而涌上酸涩。
他原以为齐烈当上皇帝就会开心,可沐雨说他这些年过的极苦……原来,是真的。
程小白不知如何开口,垂下眼,气氛一时沉默。
惟余晚风徐徐,吹乱心中千头万绪。
那人忽而问,“先生想回凤鸣苑么?”
程小白点头,“久居偏殿,不合礼数。”
帝王神色晦暗不明,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语气淡淡,似是叹息,“也罢,明日朕于朝堂,以帝师之礼迎先生。”
这便是要昭告天下,他回来了。
“天色已晚,臣告退。”
青衣公子一丝不苟的行了礼退出去。
齐烈站在御书房门口,看着那人的背影,无声的笑了。
不管你是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谋臣;还是无忧无虑,赏花饮茶的闲人,我都能护你一世长安。
只要你在,全都依你。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元嘉十三年九月初四。
齐帝领文武百官,持弟子礼迎帝师入朝,于曜日台祭祖。
瑮都万民来拜,山呼‘天佑大齐’,喜乐彩绸,灯火为昼,欢庆了三天三夜。
软榻上的程小白叹了声‘封建迷信要不得啊’,懒懒的翻了一页书。
类似的场面,十年前他还能爽的飞起来。
如今却只觉得头疼,原来说搬回凤鸣苑,就意味着这个意思啊。
以帝师的身份重新面对朝堂百官,天下万民。
不再是偏殿里鲜为人知的影子,齐皇宫中讳莫如深的秘密。
然今时不比往日。
从前他住在这里,算着离开的日子,笃定自己是个过客。
而现在,他知道是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需在其位谋其职。虽不用每日都上朝,却常去太和殿或御书房与齐烈一同批复奏折。
空闲时候,下棋饮茶,谈古论今。倒也别有一番充实惬意。
那天齐烈来时,他正在看一卷画轴。
画上是壁立千仞,山河相映。
笔触粗犷,气势磅礴。看久了只觉滚滚江水奔涌不息,两岸青山迎面压来。
是很多年前,楚珩送来的山河日月图。
齐烈既能统一江山,送这画的人,自然是死了。
“先生已经都想起来了?”
若不是记起了齐楚二分天下时,怎么会看这幅画?
青衣公子淡淡点头,“倒有种‘黄粱一场大梦,世上已过千年’的荒唐感,一觉醒来,乱世结束,你已登临高位,握玺为龙……”
齐烈站在他身后,也打量着画,仿佛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大雨磅礴渡江的夜。
忽而朗笑道,“战天下需要英雄霸主,而治天下,需要贤主明君。”
青衣公子眼中似有笑意,“陛下做的了英雄霸主,自然也是贤主明君。”
帝王却摇头,“朕还需先生辅佐。焕儿也还太小,担不起这天下苍生的担子……而朕杀伐太重,教不好他仁德之道。”
程小白终于明白了。
世子齐焕。
昔日齐武帝在时,六龙夺嫡,齐烈滴水不漏的将几位皇子和党羽除了个干净。而府中家眷,无碍大局的,倒也妥善安置了。
当时大皇子府中有个不满周岁的小世子,从此便由他的人教导。
算算时间,也该有十余岁了。
提起这个事,程小白也得感叹声洗脑*好。
齐国自古尚武重权,皇室中亲情观念极是淡薄,历任皇帝大抵都是弑父杀兄上位。只要皇帝是励精图治的明君,极少有人在乎他当年夺权的手段。
而齐焕成长的环境还真是奇葩,他母妃和大皇子是纯政治联姻,再后来娘家投了齐烈那一派,最后宫变时出力出人,算是抱对了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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