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白坐在他身边的摇椅上,伸出手,指腹轻轻拂过他的每一寸面容。
戚不言注视着他,浅浅笑了,眼尾的细纹水波一般层层漾开,似是与他说话,又似喃喃自语:“果然人死之前会出现错觉,最割舍不下的,当真是你……你回来了啊……”
你回来了啊。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视线蓦然模糊。
程小白想,原来碧霂宁是对的,当真是说不清。
他只知道,他确实爱他,无论是那时风华霁月,还是如今苍颜白发。
“我不回来,你就等着在这荒山野岭,慢慢变老变丑,变成一个孤独老死的老头子吧……”
泪水被人轻轻拭去,男子声音暗哑却温柔:“你是来送我一程?”
青年怒骂:“送你大爷!”
说好一起安度晚年,少一年都不算。
程小白拿出青灯的瞬间,男子就变了脸色,“胡闹!”
程小白却笑起来,“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百度了也没有,只能自己试了,试错咱俩就死一起得了……”
戚不言想尽力看清眼前人,意识却不受控制的昏沉下去。
程小白收回点在他眉心的指尖,仍是笑着:“别这么看我,当初位面反噬的时候,你也没问过我的意思……”
青年划破指尖,殷红的血滴进青灯里。锈迹斑斑的灯骤然炸开明亮的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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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灯油燃尽,余烟袅袅。
锦榻上的人指尖微动,视线逐渐清晰。
程小白瞪着眼,“睡醒就去做饭,今天吃两荤三素五菜一汤!”
那一年九嶷春草重生。
枝头梨花盛放,漫漫莹白,如云似雾。
山风忽起,花枝轻颤,簌簌而落。
笑意清浅的男子从树下走过,墨发与紫衣沾了几瓣落花。
身后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做条鱼啊!……”
梨花开满头,倒也算白首。
从此再也没有执念与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格外粗长的一章
能看到这里的亲,卷纸致以满满的诚意和歉意~
断更很久,因外考完试之后就直接来山区支教了。目前还在……大山深处……
啊~~云横秦岭家何在~~(被拍飞~)
接下来会有大波番外~~~~
前面那些有爱的小攻们会陆续出场 与小白爱(甜)相(到)杀(死)~
第51章 宴时迁番外(一)
城外有座古庙,没人知道它由谁而建,建于何年。
有人说,有城之前,就有了庙。
风霜雨雪,朝代更迭,兴衰交替,庙依然在。像是一双沉静透澈的眼,冷漠而慈悲的看着世间百态,温情或是炎凉。
庙不算大,却是上皇城,下渡口,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
年岁久了,赶着货车的商队,背着包袱的羁客,无不进庙来奉上一炷香,讨个“一路顺风”的口彩。门前摊贩走卒,真假古玩,吃食杂耍也聚在一处,借着人流繁庶兴盛起来。
适逢城中庙会,往来熙攘,小庙里香火更胜。
杏黄的院墙,青灰的屋脊,苍绿的古木,尽数笼在袅袅青烟之中。
有孩童扯着妇人衣袖在糖人摊前的哭闹,有香客祈着金榜题名衣锦还乡的愿,有小贩吆喝着今晨新摘的李子,有往来车马辚辚,银质的铃铛在风中飘扬脆响。
烟火红尘,繁华三千。
此处却是一方偏殿,因着年久失修,古梁朽蚀,从不放香客进来。
低垂的重重帐幔,积着薄薄的香灰,模糊了杏黄赤靛的颜色,映得殿内本不明亮的烛火更加黯淡。
殿中立着一个人,白袍广袖笼上幽暗的烛火,修长挺拔的身影被拉的斜长。
陈砖旧梁,古佛青灯,更衬得他俊美的面容慈悲沉静。
违和。极端的违和。
如利刃藏于珠宝华鞘,精致无害之下,陡然刺出,顷刻杀人。
他虽站在佛前,却半分敬畏也没有。
脚步渐近,佛堂后的内室里走出一位僧人。竹杖芒鞋,金襕袈裟旧的失色,与摇曳的昏黄烛光融在一处,看不清模样。
青年回过头,微微一笑,“枯荣大师。”
僧人低眉敛目,双手合十宣了一句佛号,声音淡如温水:“阿弥陀佛,宴施主别来无恙。”
满殿烛火骤然明亮一瞬。
皆空寺讲经首座。玄天剑门的元始剑尊。
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讲经之日尚早,施主缘何来?”
青年笑意清朗,略一颔首,“有劳大师多年点化,如今至此,便为告别。”
僧人却摇头,“你苦海未渡,魔障仍在。”
枯荣心中叹息,何谈点化,压制而已。
这人的剑连天道也不敬,怎会敬佛。
世人只知宴时迁道法通天,博而精深。昔日年少轻狂时虽曾一时入魔,终是迷途知返,于忘归峰上闭关百载,出关后入佛门清净境。
却没有人知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仍在压制心魔。
青年唇边的笑意敛去,面容隐在烛光中半明半暗,“他回来了。”
仿若一道雪白电光撕裂幽暗的佛堂,温和的表象尽褪,眉目竟是凌厉如刀的锋芒,不可逼视。
青年声音很轻,似是自语,“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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