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回以全然茫然的表情,好像没搞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陛下开口,淡淡道:“用膳吧。”
他没有关心苏集的身体,好像在出宫时开口提醒之后,也斩断了父子间的情分,客客气气也生分地很。皇帝发话,其他人不敢再出声,一顿饭吃的安静极了。
用完餐之后,江知州备好马车,安排好人手,载着一大家子皇亲国戚前往旗县。
旗县是个普通的小县城,一条潜穹江横贯而过一分为二。每年雨季河水上涨,两侧修筑的河坝隔一段时间就要加筑维护,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村子也因此没有机会发展繁荣,农耕之外腾不出更多的人手做其他事情。
这次洪涝比上一次更加严重,河坝没能起到作用,也幸好两岸没有人烟,只是种了大片树林。不过再往里的农田却受到影响,秋日的收成会大幅度下降,需要国家补给。除了旗县之外,还有许多县城情况相似。陛下带着苏韶他们过来,也是打着让他们关注百姓民生的主意,根本没想过能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虽然麻烦了点,没有人员伤亡,一时半会想不出主意,没有必要耗费太多心思。
苏韶下来车,立刻就感觉到了这边土地的不同。脚下触感软软的,泥土潮湿极了,不过还没到黏在鞋上的程度。
再往里走才是县城里面。
旗县有五个村子,白家村和张家庄淹的最厉害。
陛下找来县令问清楚情况,抛下马车徒步往河边走。几个侍卫走在最前面,脚下的土地情况如何被后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苏韶跟在父亲身边,行走的时候故意用力,留下浅浅的脚印。
“好玩吗?”陛下斜着看了他一眼,问道。
“好玩,宫里的地面平坦,就算下雨也不会太过泥泞。只有花园里是这样的土壤,罗华总是拦着儿子雨天去花园玩,可是我还是觉得跟这边的不一样。”苏韶道,“是因为上面没有种花吗?”
陛下笑着摇摇头,“苏越,你来跟他解释解释。”
这里的泥土并不粘稠,只是微微潮湿,苏越还是撩起了衣摆,生怕蹭到一点。
他皱了皱眉,说道:“御花园里的只是种的花,这里是路。路是被人踩的,自然越踩越解释。而且京中与楚州相隔甚远,楚州阴雨连绵,常年被雨水浸泡,泥都被冲的差不多了。”
“被冲的差不多?”苏韶问。
“一直这样的话,泥土是养不出好庄稼的。”苏越道。
苏韶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五哥知道的好多呀。”
苏越瞧了瞧他,笑道:“是你自己懒。我可常听母后说,你天天就想着跟请假不去读书,没事就在殿里睡觉,连鸿信都看不下去了。要是拿出睡觉的一半时间来做其他事情,你这小娃娃怎么着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懵懂模样。”
陛下深觉有理,赞同的点了点头,对苏越道:“不如这几日就让他跟着你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朕觉得可行。”
苏韶:“……”可是他觉得苏越话里讲的“其他事情”,并不是看书。
要真的近朱者赤,等回宫之后苏韶可能会变成一个浪迹人间的大种马。
说起来,苏越今年也二十多岁了,王府里的正妻和侧室全都娶全了,按照他这么个搞法,竟然没生下一儿半女。苏越不会是不行吧……
苏越不知道弟弟怎么想他,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带孩子。
偶尔在苏韶面前搞那叫追求刺激,如果去哪里都带着他,就是败坏兴致了。
苏越道:“可是儿臣听闻,十三弟身边的那两个小孩甚是聪慧,他们跟着阿韶时间不短,都没能把阿韶给扭过来,此次出宫不过短短几日,儿臣觉得做不到。还请父皇不要再说,免得阿韶惹得您不快,您往我身上撒气。”
旁边的官员自觉离得远了些,假装自己是聋子,什么都听不到。
“你这小子!”陛下笑骂,他对苏韶道:“以前你五哥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如今可是被你带坏了。”
苏韶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而是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严肃着脸问道:“那儿臣是跟谁学的呢?”
“跟朕,跟朕学的成了吧。”
帝王威仪震慑凡人,陛下来的这两天,也符合他们对皇帝的幻想。没想到在儿子面前,威压甚重的皇帝也会像个寻常父亲那边平易近人。随侍官员们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陛下实在宠爱十三殿下。讨好了十三殿下,说不准在皇帝发怒时求来一线生机。可惜他们不是京中的官员,地方官平时都见不到皇帝,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白家村的村民全都搬离,只剩下被水淹没的房屋。
木头支起来的屋子被水淹了许多天,已经变黑腐烂。
在官员们紧张的心情下,陛下终于止住脚步,停在高出没有下坡去。
他问道:“还有人没搬出来?”
旗县县令看了一眼,“应该是村里的老赖,又穷又懒,就算搬走也没地方住,其他人都走了,挑挑拣拣还能敛不少东西。”
“嗯。”陛下点头。
苏韶看了一会儿,觉得百姓过的很辛苦。
陛下问身边的儿子,“你们以为该当如何?”
前面说了,陛下是个守成之君,没有做过太大贡献。他维持着先皇的政令,没有让国家走向颓废。就算有一些细微的改动,也是官员提出后,由皇帝来决定要不要实施。他对于人事看的通透,制衡大臣掌控朝堂做的不错,其他方面却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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