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在这等战要的关头,穹天大概越是不愿意旁人知晓他的伤势。
江梓念下意识地想要找来医师,但这个念头却在下一刻便被他压住了。
如今重华宫鱼龙混杂,而穹天身为魔界之主,他重伤的消息若是一不小心走露出去,还不知道要引得怎么样的风波。
江梓念勉强定了定心。
要瞒着。
他俯身探了探穹天的额头,果然是滚烫不已。
江梓念又将穹天的手拿出来给他看了看脉。
脉息紊乱不已,看得江梓念止不住地蹙起了眉。
而经过江梓念方才这一番动作之后,穹天却都还未曾醒来。
就江梓念认识穹天以来,他还未曾受过如此的重伤。
他躺在这床榻之上,此刻昏迷不醒,恐怕就算是一个低等魔物亦可能要了他的姓命。
见他身上穿得整整齐齐丝毫不见伤口,江梓念思索了片刻,他将穹天从床榻之上扶了起来,继而伸手将穹天的外衣全然褪了去。
见穹天里衣上早已浸染了鲜血,江梓念又伸手将其里衣剥了去,只留了一条里裤。
穹天身上满是伤口,不仅外伤,还有更多的是看不见的内伤。
江梓念双手合十,掌心渐渐浮现出一抹浅绿的光芒。
穹天的身子渐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微微漂浮在江梓念的面前。
江梓念伸手触上穹天后背。
他指成莲花,他体内的灵力顺着手掌渐渐传入穹天体内早已损伤得七零八落的各个经脉还有丹田里。
江梓念微微合眼。
周身亦都散发出极淡浅绿色光芒。
东阳君在魔族中亦是强大的,他此番专注于给穹天传输灵力,察觉到他神魂有损,便又放了细细的几缕灵力往他神魂里去。
似是有些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沉睡中的穹天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但很快似是意识到这抹灵力是他所熟悉,他继而又舒展了眉头。
江梓念的灵力进入他的体内的时候,穹天体内的灵力甚至在他那浅绿色灵力留恋地卷了卷尾巴。
修士的神魂领域本是修士最为谨慎且私密的地方。
穹天从不会叫旁人这般轻易地进入他的神魂里。
但这人是江梓念那便不同了。
哪怕已然过了三年,穹天对他却还是有着近乎本能的信任。
而他体内的灵力竟也还记得他。
江梓念也注意到了穹天面上这一点细微的表情,他忽略心中的异样,一面给用温和的灵力包裹滋养他的丹田,另一面几缕细微的灵力不断朝他神魂处探去。
察觉到穹天的神魂领域对他并不排斥之后,江梓念便又渐渐地传输了更多灵力去修复他受伤的神魂。
江梓念的灵力刚在他神魂内微微运转了一圈,江梓念忽而发现了烙印在穹天神魂之上的一个契约。
江梓念又从指尖放了几缕自己的神魂探去。
那契约散发的微光,竟让他神魂之上的某处亦是微微一动。
江梓念微微蹙眉,他掌间一时之间光芒盛,忽而间,他猛地睁开了眼。
生死契!
江梓念猛地看上了穹天紧闭的双目,他似是想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一般,但穹天依旧是紧闭着双目。
江梓念心中猛的一乱,他有些不敢置信。
当即,他又放出几缕神魂往穹天神魂之上探去。
江梓念的眉头却还是一点点蹙起。
他的猜想被一点点证实了。
这是单方面的生死契。
这生死契结了也最少有近百年了。
穹天作为立契方,他将承受被结契一方所受一切伤害的一半。
若是被契方身亡,穹天作为立契方,亦将重伤。
江梓念抿了抿唇,他不由微微凝视着穹天的面容。
此刻,穹天轻抿着唇,但哪怕是紧闭着双目,他眉眼的轮廓亦是带着一股上扬的桀骜之感。
直叫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双眼睛睁开的样子。
带着淡淡的矜持和高高在上。
穹天不善言辞,他的骄傲让他就算为了他做了再多事,他也从不会说出口。
而此刻,江梓念神魂之上某一处正在散发着近乎有些灼热的光。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江梓念也不得不承认。
他就是那个被立契的一方。
穹天瞒着他,给他立下了单方面的生死契。
这件事,大约已然有百年了。
而他竟直到现在才知道。
难怪他这些日子时常心神不宁。
穹天重伤,就算他无需替他承担伤害,但生死契的存在还是会让他对此有一定的感应。
而细想来,穹天此次重伤实在是因为他之前在龙骨崖下的三年,叫弱水侵蚀了他的七经八脉,他在那时便是重伤未愈。
这么多天来,他掩饰地太好,亦是没有一个人发觉。
在原来的世界里。
这场大战本该是在一年之后,但江梓念的到来引发了这场婚礼,这才有了敌人想要趁机大婚之期浑水摸鱼的事情,这场大战才提前了近一年。
江梓念并不知道原世界里,穹天在那场战争之中是否有受过这般重的伤。
但他却不由得会想,若是这一战推迟一年,那时穹天在弱水之畔的伤就算没有痊愈,却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严重,那时穹天就算在战场之上不甚受伤,却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重伤昏迷不醒。
因为他的出现,环环相扣竟已然将这里影响了这么多。
原世界,穹天最终打赢了这一战。
那么这个世界呢?
他的出现又究竟会对这里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但若是他没有到这里来...
江梓念看着穹天苍白的脸,心下微动。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一百年前,这人就给他立下了生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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