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披散着,因为很久没有梳过了,都是乱糟糟的发结,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面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她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来。但即使这样,也遮不住消瘦的骨架,露在袖子外的手,长满了冻疮,伤口处流着脓水。
白泽心中一颤,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季玹原来是这样恨她。
贾嬷嬷捧着叶氏的手,眼泪禁不住就流了下来,不复丝毫从容,她声音哽咽,“娘娘,您受苦了。”
可是叶氏却没有反应,只是木木的坐在那里。
“他把您折磨成这个样子!娘娘,娘娘,您倒是说句话啊!”贾嬷嬷注意到叶氏的不对劲,声音凄厉,“娘娘……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贾嬷嬷拉住叶氏,就要把她带出这里,可是叶氏却忽然反抗了起来,发出‘啊啊’的声音,竟是怎么也不肯离开!
贾嬷嬷虽然能强行拉住她,毕竟叶氏虚弱至极,又能有多大的反抗力道?但这样却不是个办法,恐怕走不出冷宫就会被抓住。贾嬷嬷尝试了半天,都不能安抚住受惊的叶氏。忽然大声哭了出来,“您为什么不肯走,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为什么。”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这样利用欺骗您,还丢掉了您的孩子。”贾嬷嬷跪伏在地上,“就算您也做了错事,但已经受到惩罚了,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苦!老天太不公平!”
“皇上凭什么这样对待您!当年您若是真要取他性命,他又岂有机会活到现在。凭什么现在这样对您,难道这一切都是您一个人的错吗?!”
贾嬷嬷抱着叶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白泽闻言浑身一震,他,他是被别人丢掉的?他的母亲,并没有要丢掉他?
“娘娘,您为了叶家,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您泯着良心为叶家做了那么多的事……只求叶家帮您办一件事,让您的孩子能好好的长大。但他们害怕啊,他们觉得那孩子是妖孽,竟然将那么小的婴儿丢弃,还瞒着您二十年!”贾嬷嬷喃喃自语,“叶家丧尽天良,活该有如此报应,但为什么最后受苦的只是您一个人。”
“娘娘,和老奴离开好不好?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娘娘,醒醒吧,他不在了……这次是真的不在了。”贾嬷嬷拉着叶氏的手,苦苦哀求。
叶氏却似乎生气了,她用力的推开贾嬷嬷,声音生硬,“他,还,在!”
贾嬷嬷抱着她,哭着道:“娘娘,和老奴走吧,求求您了。”
“他,还,在。”叶氏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贾嬷嬷也意识到强求不可取,她哄道,“在的,在的,我们出去找他好不好。”
叶氏挥开她的手,“我,要在,这里,等,他。”
这是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贾嬷嬷看着她,哀伤在眼中蔓延,缓缓道,“您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皇上对您恨之入骨,您会生不如死的。”
“您一定不肯离开吗?”
贾嬷嬷擦拭了一下眼泪,止住哭泣,眼中充斥着冰冷的恨意,“皇上做的如此决绝,他也会有报应的!原本老奴并不想说,老奴只想带着您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是……”
“今天是除夕夜,宫中大摆筵席。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如果皇上活不过今晚,您自然不必再留在这里受苦,如果皇上活下来了。娘娘,无论您去了哪里,老奴都陪着您。”
“老奴是绝对不会离开您的。”
贾嬷嬷对着叶氏,恭恭敬敬的扣了三个头,然后起身默默离开。
白泽看着屋中犹如孤魂野鬼的女人,只觉得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角流了下来。
因为他的无知,他断送了这个女人最后一丝希望。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的那个人。
十几年时间,他们就生活在同一座皇宫中,却不认识彼此。
他总是默默的站在季玹的身后,偶尔看着她的嚣张跋扈,渐渐也染上了仇视的目光。
后来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这仇视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增多。他恨她为什么要丢弃他,为什么对他不闻不问,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逼他对季玹反戈相向。他觉得她这样的自私,这样的可恶。所以他不愿意见她。
一墙之隔,他就这样在外面,恨着她。
但他一错再错,真相原来和他以为的并不一样。
无论她做了多少错事,伤害了多少人。但至少,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丢弃他,伤害他,她希望他可以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她是这样希望着的,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却有一颗母亲的心。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一切,您有没有怪儿子,做了那样伤您心的事。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让人把使者的头颅送回,而是来见了您……我们之间将不会再有误会,我可以和您一起死去,那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幸福了?下辈子不要再受到命运的戏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活在痛苦和悔恨的地狱里。
娘,对不起。
对不起,我无法背叛季玹,无法伤害他,无法看他死去。
对不起,我让您受这样的苦。
对不起,我回来的太晚了。
以后再也不离开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现在出去一会儿,等我回来,就哪儿也都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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