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笑的猛烈的咳嗽起来,口中都是血腥味,他终于睁开眼,注视着季玹,说,“你为什不肯放过我。”
季玹面沉如水。
“我一直都想问你这个问题。”白泽直直看向他的眼,“咳咳……为什么?”
季玹抿唇不语,但收紧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如果是担心我背叛你的话,大可不必。”白泽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是一国之主,我是丧家之犬,你我云泥之别。就算我真的起了不臣之心,也不会是你的对手的。”
白泽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他喘了口气,收住笑容半垂眼帘,“还是,只是因为你恨我。”
季玹一直听着,听的很认真,“你说完了?”
白泽没有说话。
“我刺的那一剑,避开了你的要害。”季玹一字一句道:“只要救治得当,你就不会死。”
白泽瞪大眼,忽然有些理解崔谦临死的时候,那种不敢置信的情绪了。
这居然就是他的理由?
季玹说他的那一剑,不会致命。
他的意思是他没有想要他的命吗?因为他对着胸口刺出那一剑的时候,避开了他的心脏。
这句话是在向他解释吗?以季玹的骄傲,能说出这样的解释,已经很是难得了。但白泽此刻却生不出丝毫的感激和开心,只觉得分外可笑。
他忘不了那一瞬间,季玹的冷酷,他拿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他更忘不了季玹那一刻的眼神……
比不被信任更令人痛心的,是他可以轻易的对自己兵刃相向。
只有不动心、不动情、才能刺出那样的一剑。
原来……连仅有的那一丝情分都是他的妄想。
白泽宁可刚才自己就那样死了,也不愿在季玹的手下继续苟活。
“我明白了,一切都在皇上的计划当中。”白泽声音十分平静,“只要能让崔谦伏诛,牺牲一切都是可以的。”
季玹嘴唇动了动。
白泽却已经不想再听季玹说话了,甚至连刚才问题的答案,他都忽然没有兴趣知道了。
这一切,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场自作多情罢了。季玹还愿意留他一命,也算不枉一君臣一场……他该满足了。
有些事情,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
白泽微笑看着季玹,“以前的十几年,我从未忤逆过你的心意,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属下了。只要让我离开,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希望皇上成全我唯一的请求。”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
从此天地之大,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白泽看着季玹的眼,没有怨恨,没有难过。十分平静、诚恳。
他是在认真的,充满希望的恳求的。
然而季玹的回答却是冰冷生硬的,他紧紧抱着白泽,“我说过,你休想离开。”
你就不能把我当个屁给放了?
白泽闻言哈哈大笑,笑的血都止不住的往外涌。
鲜血呛进了他的喉咙里,染红了衣襟。
他垂在季玹身后的右手,忽然抬起,拔下了季玹的发簪。季玹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脸上,轻轻的痒痒的。
白泽对上他震惊的眼神,笑着将发簪猛的插进了自己的咽喉。
你不放,我就自己走!
你又能如何!
第25章 回忆
白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中。
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浑身酸痛,如同货物一般躺在地上,马车上还有另外两个少年,此刻还在昏睡中。
虽然衣着粗陋,形状狼狈,但也看得出两个少年模样俊秀。尚未发育完成的少年,又别有一番雌雄莫辨的美感。
白泽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境况。
他必须要逃走,但这具身体太过瘦弱,而且应该是刚经历过殴打,此时十分虚弱,根本挣不开身上的束缚。
于是他没有轻举妄动,闭上眼睛假装没有醒过来。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他和另外两个少年被人扛了下来,扔进了一间屋子,身上的绳索也被解开了,看来根本不担心他们能逃走。
到了夜晚,其他两个少年也陆续醒了过来,两人都表现的十分惊恐不安,拼命的推门想要逃走。但发现门窗都紧闭,无论如何都推不开的时候,纷纷哭了出来。
白泽看着两个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年,默默的扭过头,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这样的情景,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生来就是低贱而卑微的。
这些低微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可以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们唯一的目的,大概也就是活下去罢了。不断克服生存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和意外,随波逐流的活下去。
长得好看,对于这些低微的人来说,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就如同当初的他。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曾被人贩子抓住过。那些人将他和其他一些小孩关在一起,用恶意的眼神对他们评头论足。虽然那时候不太明白,但也知道自己将会被卖到一些不好的地方去。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逃走,但是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所以他隐忍,无论那些人对他如何打骂都逆来顺受,直到那些人认定他懦弱胆小,不需要担心和过多提防的时候。他拿着藏好的小刀,趁着夜晚看守他们的男人打盹的时候,割破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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