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寿!”
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精致的小脸倏地转来,随即便被挡住——黑寿挡在身旁人身前,黑漆漆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杂役。
杂役却没注意到空气的凝滞,笑呵呵地开口:
“怎么在这儿呆着,和朋友说话啊?”
黑寿缓缓地点了点头,沉静道:“嗯。”
落在杂役身上的目光中微微含了一丝试探的意味,仿佛是在审视他有没有看到另一人的脸。
心大的杂役并未注意到这异常,看黑寿把人护得这么紧,他憨厚地笑了,打趣道:
“干嘛遮遮掩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小姐找你来了!”
黑寿眯了眯细长的眼睛,这才露出惯常羞涩的笑容,回道:
“王哥,您就别说了,我这朋友怕生。”
杂役又调笑了几句,见黑寿黑黢黢的脸上泛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这才转身走了。
待到人走后,黑寿黑脸皮上的红便泰然地褪去,他转身推了身后人一把,低声嘱咐: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宫去。”
白净的小脸抬起,福喜茫然地眨眨眼,眼中的水雾尚未散去,他还想再辩解,然而望见黑寿又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也只得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
“……嗯。”
——
离开乔府后,管清闲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清河街的那座古桥上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天空逐渐变暗,酒肆上空月亮的轮廓越来越明显,他才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回家。
到家时,林氏早已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面对着一大桌的热乎饭菜,管清闲看看站在桌旁操持的林氏,忽然有些奇怪她自始至终为何没问过管大海。
听了管清闲支支吾吾的问话,林氏的动作半点停顿都无,只淡淡道:
“过个几天他总会回来的,何须问什么。”
闻言,管清闲沉默一瞬,在林氏的催促下举起筷子,却忽而有种错觉,以为手中轻飘飘的竹筷重若千钧。
好不容易凑着昏暗的烛火吃完一顿饭,林氏困了,管清闲也实在没有闲谈的念头,看着林氏打着哈欠回了卧房,他又在灯下呆坐了半晌,终于还是回了房间准备睡觉。
推开门时,管清闲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恹恹地闭紧房门,反身吹熄油灯放在桌上,而后便摸索到了床边躺下。
沉静的夜色最易令人放松身心。
管清闲长叹一口气,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下一秒,他忽而寒毛直竖,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凉透了——
沉沉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伴着有节奏的一吸一呼,热气强有力地打在脖颈上。
顷刻间,这一方小小的、本属于他一人安眠的床铺上充满了侵略者的气息,似乎连肌肤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一丝一丝的凉意从管清闲靠近床铺里侧的右臂开始,逐渐朝着全身蔓延。
电光火石间,许许多多的念头闪过管清闲的脑海。
是鬼?可是有呼吸!
是贼?哪有贼偷会在主人家睡着!
这一刻,管清闲的混沌的大脑仿佛不能给他提供半点有用的意见,反而是躯体先一步察觉到危险,条件反射地控制着管清闲做出行动。
“噗通”一声,管清闲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黑魆魆的房间深处仿佛藏着许多魑魅魍魉,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便手脚并用地朝着房门爬去。
惊恐堵住了嗓子眼,一时之间,管清闲竟然忘了叫出声。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满含着疑惑的询问。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管清闲的耳朵,他顿时浑身一僵,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呆愣了半晌,终于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方才漆黑没有半点光亮的房间好似一下子被月光充满了,连床铺上那个侧卧着的高大身影都照耀得一清二楚,包括对方棱角分明的俊脸,和此刻由于疑惑而略微上挑的眉头。
管清闲:“……”
“儿啊,你那是什么声儿?”
林氏的声音穿透墙壁,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管清闲看见乔榭冲他眨眨眼,脸上写满了好整以暇。
林氏又问了一声,管清闲沉默片刻,含糊地应道:
“没什么,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
“哎呀,怎么这样不小心,你好好看着点……”
林氏的叮嘱声隔着一堵墙送入二人耳中,管清闲沉默着从地上爬起来,踢踢腿,甩甩胳膊,随后若无其事地爬上床,顶着一张淡定的脸躺在了床的外侧。
全程,乔榭都含着笑望着他。
不多时,林氏的声音渐渐停下,月光洒满房中每一个角落。
尽管平躺着盯着洁白的床帐,管清闲仍能感受到乔榭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直白的目光如同带了一簇火焰般,直望着管清闲的侧脸越来越烫,越来越热。
方才的睡意一扫而空,心脏也雀跃不停,管清闲生怕被乔榭看出端倪,于是张了张嘴,不成想一开口,嗓音低沉沙哑,仿佛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管清闲吓了一跳,连忙闭了嘴。
乔榭本来满是困意的眼中倏忽划过一抹幽光,借着月色望了眼管清闲涨红的脸,乔大统领光明正大地把手臂横过管清闲的小腹,揽住他的腰身,凑到他耳旁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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