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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薛统,他出自云门,有严师教诲,学得云门处世精髓,他的智计在这乱世中也算出类拔萃。可他由于嫉恨陆珩,心绪不稳,筹谋不全,又总是操之过急,自负刚愎,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反向算计,自食其果。
陆珩不会容忍他有这么大的把柄被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也不会由人拿这个缺陷来谋他性命,治好这具身体的惧水病症,势在必行。
所以,即使惧水症是深入骨髓的顽疾,他也要将它连根拔起。
陆珩略微平缓了心神,在萧烨再次询问他是否安好时轻轻摇头:“无事。”
强行拔除身体上的沉疴并不容易,陆珩在初次登木船时差点没能控制住身体而昏迷,幸而萧烨及时搀住了他,这才没有因为身体的倾斜而掉进海中。
两人随着船队在水上漂了整整十八个日夜,陆珩每天都会用大半天的时间来站在船舷边看水,从最开始的头晕目眩,到下船时的心无波澜,他的以毒攻毒终究还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萧烨头脑聪明,观察细致,不过半日时间就猜到了陆珩有此番行为的缘由。他看破不说破,安静的站在陆珩身边,密切的关注着船上的其他人,在有人意欲靠近两人时就立刻竖起戒备。
陪了陆珩半月,看到他一点一滴的好转,在为他高兴的同时,萧烨也不住思考起他自己的问题来。
活下去其实也容易,只要像以前那样,收起锋芒,无能无得,就能苟且的活下去!
他真的愿意吗?
在陆珩带着萧烨踏进杨国边境时,薛统和他的亲信正异常狼狈的逃窜,赵国跃城的兵马对他们的追杀已经持续了几个日夜,他的随从死的死,伤的伤,拼了性命才勉强护得他的性命。
可是他原就被伤了经脉的手,在这几天逃亡和与赵兵的对抗中,逐渐失去了知觉。
薛统满身脏乱的靠坐在大树下,半仰望着天空,天上的光透过厚重的云层虚虚的照下来,却无法带给他任何温暖的感觉。
他在思考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派人向跃城官员递了手书,希望能与借助赵国的力量截杀陆珩,之后自会送上厚礼以示感谢。
但他刚带着人踏进跃城,跃城的兵马就对他发起攻击,招招致命。他甚至不知道原因,也无从解释,只得带着人急忙退出了跃城。
可赵国兵马依然对他穷追猛打,在数日逃亡中,他隐约听到了一些事,是与赵国矿山塌陷有关的,再联系前因后果,他如何不知道他又被陆珩算计了?
赵国人擅长冶炼铜铁,炼兵制器,现如今矿山被毁,优势被除,怎能不怒?
他曾试图与赵国官员解释,但赵国官员声称抓到了‘梁国’奸细,还拿到了他下令的手书,证据确凿,他的所有解释都是诡辩!
如此精细入微的算计,若陆珩与他不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他都想佩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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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松用半边陶罐装着些干净的水来到薛统身边,说道:“主人,喝点水罢!”
薛统撩起眼皮看了胡松两眼,声音喑哑:“与陆珩交手多次都败北于他,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胡松当然不敢称‘是’,也不敢提起陆珩,只是说道:“在胡松心里,主人无所不能。”
薛统闻言,忽然尖锐而凄厉的笑了起来,他面容狰狞,眼神癫狂狠辣,像是个疯子。
他双眸赤红,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胡松:“你倒是乖觉!觉得我无所不能?无所不能会被三番五次的算计,无所不能会被废了拿武器的手?”
胡松立刻跪好,双手高举半边陶罐:“我是您的仆役,您是我的主人,在我心中,只有主人。”
薛统从胡松手中拿过陶罐,把水饮尽,又将半边陶罐砸在不远处石块上,只听得清脆一声响,半边陶罐支离破碎。
他现在的所有狼狈都是陆珩造成的,他不能自乱阵脚,他还要让陆珩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还要赶在赵国前面回梁都向梁王解释跃城矿山塌陷的事,要把坏事变成好事。
他绝不允许自己死在陆珩前面!
在陆珩死之前,谁也不能拿走他的命,谁也不可以!
待人手集齐,薛统已然恢复平静,他冷静的下了指令,一行伤兵残员便翻上高马,挥鞭打马朝梁都而去。
作为晋国的附属国,杨国每年都要向晋国朝奉,晋国强大还好,能给与杨国庇护。可如今的晋国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杨国是否安好!
晋国流民遍地,多冬不御寒,食不果腹。
杨国的情况比晋国有过之而无不及,从踏入杨国边境,触目可见的都是骨瘦如柴的人,他们双眼浑浊,面色青黄,宛如一具具活着的尸体。
麻木,绝望,大概是所有活着的人对这个世道最深的感慨。
萧烨在又一次见到一名看起来三四岁的幼儿死去,而他周围的人却露出了如狼般兴奋的光芒的时候,不禁浑身发凉,悲从心起。
或许刚开始他还看不懂那些眼神代表什么,在遇到过几次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易子而食从来从不是传说!
但他管不了,他只有一个人,一双手,若非有师兄一路相护,他恐怕也早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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