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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婶醒得很早,乖乖喝粥吃药后执着得让婢女给她换上衣裙。
衣裙繁复,虚弱到手都抬不起的韩婶全靠婢女帮忙,临近十月的凉爽天气,还未穿戴完全韩婶脑门就渗出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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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传林心疼道:“婶儿,要不我们……晚些再去吧?今儿太阳不够亮堂,景色没那么美。”
“不了。”韩婶摇摇头,依着婢女摆弄,面上带着笑意:“今儿你陪婶儿看,往后更美的景色让松儿陪你去看。”
董传林眨眨眼点头,将整滴的泪珠眨碎,强迫它不溢出来。
黛山一侧有几棵如成人男子腰粗的老枫树,春夏都以绿叶亮相,藏匿与众多绿树中,一到秋季,它开始蜕变,叶片逐渐变红,一眼望去亮眼得很。
清晨雾气未散,带着丝丝凉意。
考虑到韩婶身体原因上山不切实际,董传林找到块平坦的地方,将如意准备好的方布和坐垫放好,扶着韩婶慢慢坐下,自个则大咧咧地习地而坐。
远处是红枫,身旁是家人,还有凉爽的风和不在毒辣的阳光。
可董传林还是打心底里难过,每一声笑都用尽全力。
相反,韩婶欢愉多了,乐呵呵地和他说以前发生的趣事。
她提到儿时的韩松,提到逝去的韩叔。
“松儿从小胆子就大,别家孩子连杀鸡都不敢看,他就敢拿着棍子去戳他爹刚抓回来的毒蛇。”韩婶望着远方陷入遐想,忽的笑道:“都说孩子长大了会变稳重,可我和你爹等啊等,他还是那么虎,一点儿都没改。后来——”
“韩婶,您别说了。”董传林急着打断。
“后来他爹去了,松儿一夜间就变了。他变成了他爹心心念念的成熟稳重有担当模样,可他爹……却永远都看不见了。你说他若是早些懂多好啊。”
韩婶拉过他的手,摩/挲着说道:“松儿嘴笨不会讨好人,传林你多体谅体谅,要打要骂都行,别冷着他就成。”
“你别看松儿人高马大的,他心可细着呢,你的心意啊他心里都明白,可他怕啊。”韩婶哽咽了,缓缓才道:“他怕你被我们俩孤儿寡母的给耽误了,可到头来他盘算了这么多,还是把你给拖住了。”
“没有没有。”董传林拼命摇头,眼泪再也掩盖不住,顺着脸颊滑下,“婶儿,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是真的喜欢松哥。没有耽误更没有拖住,多了一个爱我关心我的长辈,我高兴来不及呢,哪来的耽误啊……”
“好孩子,婶儿都明白。”韩婶眼角多了两滴泪珠,可她还在笑。
“松儿那个不懂事的把你落下了,你别生气,他就是这样,认准的事拼死拼活都要完成。你再等等他好不好,若是、若是他两年后还没回来你再去别处看,你先等等……他这几年太苦了,你就当是疼疼他,别太早放手。”韩婶看着董传林,恳求道:“当婶儿求你了,行吗?”
视线被眼泪糊住,远处的红枫也变得恍惚,董传林抬手去擦,可泪水哗哗往下掉好像怎么都擦不尽。
他急切地反握韩婶的手,垂头道:“我和松哥在军营拜堂成亲了,是大将军主持的,可热闹喜庆了。全城将士百姓都为我们庆贺。”他抬头,笑着说:“成亲了是不是该改口叫您娘了啊。”
“娘——”董传林笑着喊,脸颊还余着泪痕,咋一看莫名的滑稽,细细瞧却满是伤感。
“傻啊你。”韩婶怔愣一会后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太阳高升,透过树叶印下点点斑驳,被光辉笼罩的红枫泛着金光,耀眼得很。
董传林止住眼泪扶起韩婶,“娘,太阳升起来了,我们该回家了。”
他扶着人缓缓地往回走,哭成泪人的如意卷起方布和坐垫跟在后头。
或是晨起的太阳太燥,带着凉意的风儿太凉,又或是这场哭泣持续太久伤了心神。
回屋后韩婶说累了要歇着,董传林掖好被角让她安心睡,待晚饭好了来唤她。
韩婶点头应好,刚闭上眼又不放心地睁开:“前厅抽屉里有盐花生,松儿特地交待我做的,你等会去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儿。”
“……好。”董传林破涕为笑。
她又点点头,不舍地闭上眼睛。
两天后的清晨,如意照常去唤叶淑华起身洗漱,这一回她唤了很久都没人回应。
如意碰了碰她的手,已冰凉僵硬。她忙不迭喊来董传林和大夫。
大夫探了探鼻息,垂头道一句节哀,他说叶淑华是在睡梦中去世的,很安详没有痛苦的走了。
村里人闻声纷纷前来悼念。
大伙儿都知道叶淑华唯一的儿子韩松去边关打仗了,她等到死都没等到儿子回来。
是韩松未进门的夫郎董传林帮忙办的丧事,做事细致程度怕是亲儿子都比不上。
还有人说董传林是个聪明人,知道把事情都做体面了,若是以后抛了韩松另找一家也能大大方方的,不被抓住话柄,装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实在看不过去的妇人反驳说,她看见叶淑华的墓碑上并排刻着两人的名字,情分哪有这么容易断,况且传林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两人各抒已见,为了不相关的事情吵个天翻地覆。
翌日是节气霜降,白茫茫的雾气直到日上三竿才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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