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好撑着拐杖从另一个房间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一巴掌将言翊胳膊上的注射器拍掉。
“言好。”
他喘着粗气,仿佛刚刚跑了个马拉松回来,头上不停的冒着冷汗,整张脸白中泛着不详的铁青色。单薄的骨骼撑着一层皮,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瘦,还要萎靡不振,看上去这段时间他受尽了折磨,过的很凄惨。
“够了,哥,真的够了。”言好的声音极度虚弱。
言翊看着这个弟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和原主关系又十分复杂的弟弟,他之前恨过他、怨过他,几度想过如果再次见面一定要揍他一顿,或者今生今世再不相见。但是此时见了面,他甚至怀疑自己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推倒,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
言翊无法维持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怨恨,却又无法原谅,只能恨恨的看向言父。
言父瘫坐在地,“这一切,都起始于你去了那个该死的游戏,为什么言翊不能老老实实的,为什么他一定要去外面,我们是缺他吃还是缺他喝了?现在他变成了你,一切都变了。”
“怎么变了。”
“言翊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他所认知的一切都是我们赐予的,而你,你的思想,我们……我们无法控制你的思想。”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言翊冷笑,“还想控制别人,你咋不去上天呢?”
☆、58
言父闷闷的哼了一声,浑身似泄了气的气球,瘫靠在桌子旁。而在他的眼中,言翊已经看不到任何光彩,灰败的死气取而代之。
“白眼狼,就是个白眼狼,为什么他不能好好的待着,他拥有了一切,那么健康,还有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早知道我就应该直接把他卖了!”
他抱着脑袋哼唧着。
言翊都被他这一番言论气笑了,“卖了,对了,怎么不卖?归根结底还是你们想要利用他,上哪去找这么听话又能维持自己亲儿子生命的药罐子?”
“那不应该吗?他可是我们养大的!”言父乱糟糟的头发下是狰狞的嘴脸。
“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奇葩?”他扫了眼旁边瑟瑟发抖的言好,缓了口气,“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你儿子的命只有我能救,你要是想救他很简单,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穿越来的?”
“哈哈,救他,好好,跟爸爸说,你还想活吗?”言父毫无情感的笑了起来,“就……就在这地方,活下去?”
“爸……”言好颤抖着朝他走过去一步。
“穿越。”言父似乎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字的可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言好立刻走过去帮他顺气。
“你还真当自己是穿越来的啊?”言父满怀恨意的笑起来,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每一条中都挤满了灰泥。
“那我是什么?”他的笑声令言翊很不舒服,似乎有一条冰冷的蛇顺着他的脊梁爬了上来,让他不寒而栗。
“你是什么我上哪知道去,反正你不是人。”言父正笑着,突然闭了嘴,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伸出手挡着脸,“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他会让我生不如死。”
言翊抓着他的衣领问,“是谁?是那些黑衣人吗?”
“哥,你别问了,我们真的不能说,这件事,你应该一概不知的。”言好的头发已经快要掉光了,从言翊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头皮。
“言好,我现在就给你转一万,这是我所有的钱。”言翊豁出去了,“我给你血用。”
“不要。”
“我以后每个月都来给你送血,只要你们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说不要!”言好气喘吁吁的瞪着他,他的眼珠凸出,看起来可怖极了,“言翊!或者说祝贺贺!你到底想让我欠你多少?我根本就不想喝你的血,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问问我的感受,现在我妈都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消耗你的生命?祝贺贺,我从来都不想活着,你知道吗?从,来,不,想!”
言翊胸口一紧,只见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孩眼中射出决绝的光,他咬牙切齿,整个人似乎变成一把刀,凶狠残暴。
“言翊,收起你的慈悲之心吧,纵然你做的是对的,但,恕我不能苟同。”
言好将父亲扶到沙发上坐好,轻声说,“爸,我和哥出去走走。”
言父抬起浑浊的眼珠瞧着他,他的眼中溢满了泪水,“好好,我们对不起你。”
言好捏紧了拳头,却只是点了点头,从厨房接了杯热水塞到父亲的手中,又定定的看了一分钟之后,才和言翊一起出了门。
有言翊在旁,他们很顺利的就离开了小茉莉区,顺着一条脏污的早已干涸的河道往西边走。
河道里堆满了垃圾,发出阵阵恶臭,而言好仿佛闻不到一般,他刻意往有阳光的地方走,言翊默默的跟在旁边。
河对岸是一条连接城乡的铁轨,不时快速飞过一辆辆高速列车,两边的围栏根本无法阻挡随之而来的强大气流。
每次列车经过的时候都会扬起漫天的沙尘和垃圾,久久都不会落下。
列车速度极快,甚至比他印象中的所有火车的速度都要快,真的难以想象这样的列车周围连个像样的保护措施都没有。言翊甚至亲眼看见一只野狗在铁轨周边找寻食物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躲开急速驶来的列车,被车整个给撞碎了,是的,碎成漫天碎片,撒了一地。
昏黄阴沉的天空下,两个少年仿佛午后散步,对周遭的一切恶劣环境视若无睹,仿佛毫不在乎,各自想着心事。
而言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出来,他对言好的感情实在太纠结,每次想起来都是叹息无奈大过于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