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殃也挺无奈,洗漱一番爬床,把顾非敌裹巴裹巴往另一侧推了推,躺下睡了。
因着小酌过后的微醺之意,宿殃很快入睡,呼吸变得轻而绵长。
顾非敌缓缓睁开眼睛,翻身转向宿殃的一侧,借着外间透进来的微弱烛光,看向身边人精致的轮廓剪影。
许久,他从衾被中探出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在宿殃的耳畔。指尖微凉,沿着宿殃的脸颊和脖颈,徐徐掠过他的肩膀和手臂,最后,落在他温热的掌心。
顾非敌轻轻握住宿殃的手,闭上双眼,在满室昏暗中,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桂花酒甜,并不醉人。
但醉翁之意,却不必在酒。
一夜无梦。
清晨,一阵清丽婉转的鸟鸣将宿殃唤醒。
随着日出,魔教总坛峡谷中气温渐渐升高,露珠凝结,氤氲起阵阵花香,将空气熏染得更加清新。
宿殃睁开眼睛,正看到顾非敌在晨曦中熟睡的侧脸。
窗外阳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从眉心起笔,经过山根,画过鼻梁,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精致曲线。他鼻尖精巧,再向下便是一对薄厚适中的唇,再至棱角渐显的下颌,随后曲线坠下,又稍稍隆起,形成一颗硬朗喉结。
喉结生得很漂亮,侧面有一粒极小的痣,可爱得很,以前他竟没有注意过。
晨光中,顾非敌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
他侧过头,双瞳漆黑,深如寒潭,静静地看着宿殃。
宿殃忘了移开目光,就这样直直撞进顾非敌的双眸之中。
顾非敌的视线渐渐滑落到宿殃的双唇,他喉结颤了颤,随即勾起嘴角,侧过身,向宿殃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宿殃。”他嗓音微哑,语气却带笑。
两人本就离得不远,顾非敌这一翻身,他们的脸颊距离彼此便不过一尺,近得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顾非敌眼睫微阖,喉头滚动,不由自主微微倾身,试图离宿殃更近一些。
直至一道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脸上,宿殃登时吓得一个哆嗦,彻底清醒了。
他猛地掀开衾被,躬身坐起,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疯了疯了,刚才那个瞬间,他竟然以为顾非敌想亲他!
再回头去看,顾非敌却已经挪了回去,正仰面躺着,抬手按眉心。他双眼紧闭,脸上尽是一副宿醉头疼的模样。
“呃,那个,昨晚你喝醉了。”宿殃赶紧解释,“就……我怕你房子里没点炭盆会冷,就、就让你在这儿睡一晚了。”
顾非敌“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依旧闭着眼睛按眉心。
宿殃讪笑两声,道:“你先缓缓神,我去……嗯,我先洗漱。”
说着,他迅速取了床边衣架上搭着的衣物,快步转进卧室角落的屏风后面去了。
顾非敌听着宿殃的脚步,确认他离开床边,这才睁开眼。
他懊丧地抹了把脸,悠悠叹了一口气。
两人轮流洗漱更衣,收拾停当。吃过早饭,宿殃说要带顾非敌在教内逛逛,看风景,并令梅十三和莲九在鸢尾岛留守,不必跟随。
总坛内有梅堂花侍巡逻守卫,倒不会有什么危险,梅十三便颔首领命,带着莲九退下了。
宿殃与顾非敌并肩走在从鸢尾岛通往天坑崖壁的吊桥上。
见前后无人,宿殃这才压低声音,对顾非敌道:“给你解毒的办法我有点头绪了,不过我们要先做点准备,等我做好计划,就可以带你去解毒的地方。不过我们大概要在那里待很久,得多带点吃的喝的。”
顾非敌扭头看宿殃,笑问:“你既然确信能为我解毒,为何还敢带着我在教内乱逛?”
宿殃不解:“嗯?”
顾非敌道:“你就不怕我摸清了这里的各处通路,透露给中原武林?”
宿殃咧嘴一笑:“不怕。”
顾非敌也笑了,问:“还是说……你有自信将我毕生囚禁于此?”
“当然不会,我又没说要囚禁你,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宿殃无奈,转身看着顾非敌,摇头笑道,“等给你解了毒,我就放你离开。中原武林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做呢,我把你扣在这儿算什么?”
顾非敌抬手扶着吊桥绳索,看向宿殃,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若我回到腾云阁,父亲可能……很快就会给我安排婚事。”
宿殃心里没来由地一突。
婚事?
不,不会的。
蒲灵韵已经被别人拐跑了,顾非敌还能和谁成婚?
按照剧本,从魔教禁地出去之后,顾非敌并没回腾云阁……不,不对。
顾非敌当初没有回腾云阁,是因为那解除毒蛊的方法只是暂时压制,所以他必须和蒲灵韵去雪山寻找神医。
可如今要给顾非敌解毒的并不是蒲灵韵……这一条就不成立了。
所以,顾非敌会回腾云阁。
而就算没了蒲灵韵,顾非敌的身份在那摆着,也总有别的武学世家,将张灵韵李灵韵之类的嫁给他。
压下心里那股不知所起的焦灼和烦躁,宿殃抿了抿嘴,说:“那很好。男大当婚……没什么错。”
说完,他倏然转身,迈步向吊桥另一头走。
顾非敌猛然上前,一把抓住宿殃的手腕,将人扯回来。宿殃下意识挣扎,脚下不知不觉运了内力。
吊桥被两人的动作激得一阵晃动。
宿殃心头一惊,赶紧抽手扶住桥索,抬眼去看顾非敌。
顾非敌稳稳抓着绳索,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宿殃。
片刻,顾非敌垂下眼睫,满脸倔强缓缓淡去,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说过,若要与人共度余生,我定会找一个我愿呵护终身的人。”他道,“所以,我并不想遵父亲安排,与旁人缔结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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