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一只纤细戴着白丝手套的手,缓缓推开房门。
微敞的门外是寂静阴暗的走廊,一身庄重套装,头戴短纱女士帽,成熟优雅,而表情则冷若冰霜。
袁义站在窗边,与她几乎隔着一整个房间的距离,毫不意外,只微微点头,“夫人。”
乔诗薇的眼神仿佛凿穿坚硬的石壁,冷冷聚在他脸上,轻飘飘带上门,“你不惊讶是我,我也不惊讶你会来,瞧起来倒像是一路人呢。”
“夫人说笑了,您引我来究竟是为什么?”袁义对着不远处的沙发,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诗薇款款走到茶几前,摘下雪白的手套扔在上边,垂目轻语:“我想看看是什么可以毁了你对雷海的忠诚。”
“夫人有些话可不能乱讲。”袁义眼仁微缩,平静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寒意。
乔诗薇笑了,“你不是已经用行动作出选择了吗?袁义,说穿了,你真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吗?你就没有一丝认贼作父的心虚和担心吗?”
袁义脸色冰冷,压抑的心却火热如岩浆,“看起来夫人倒是对我了如指掌啊。”
他的语气已失去表面敷衍的尊敬,直白刺耳。
乔诗薇手中一直提着个不大的文件袋,缓缓拉开封口,却又停下动作,走到袁义面前这才抽出一张发黄的照片,递到他面前,“你父亲姓贺,叫贺继谆。KKM的前身叫‘港口投资’,由雷海和你父亲共同持股。后来雷海设计项目圈套,让他失去大半资产,只好拿KKM全数股权出来抵押。”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看一眼拿着照片出神的男人,“贺继谆就这样,被雷海与银行合伙骗光全副身家。雷海的手段,不用我在这里向你复述了吧?KKM起家的那些资料,想必你也都看过,汇和银行的人你也认识不少,大可问问我说的是真是假。”
KKM发家史是雷氏心照不宣的秘密,袁义跟着雷海多少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会和这个人有关系。
他回忆一下资料,这贺继谆好像是意外身亡?
乔诗薇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扯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那也是一个冬天,很冷,刮着呼啸的风。贺继谆提了一桶汽油,在雷家老宅院儿里把自己给点了。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火球,风一吹还会扯出长长的,燃烧的尾巴,滚啊滚……滚啊滚。”
袁义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伙子,也被她说得毛骨悚然,怒气染上他漆黑的眼眸。
“如果不是雷海,你今天应该和英哲一样,是天之骄子、金枝玉叶,并且拥有KKM一半的继承权。”乔诗薇虚情假意记叹口气,“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当年不同意雷海收你当养子了吗?”
袁义在往事的惊涛骇浪中,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冷静,“你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贺继谆是我父亲。”
乔诗薇胸有成竹,很快抽出另外几张照片,最上面是一位明艳动人的美人,“她你总该认识吧?连雷海都没有否认过袁佳是你母亲。”
第二张照片是袁佳靠在贺继谆怀里,手中抱着睡着的小婴孩。
乔诗薇缓缓将照片翻到背面,上面赫然写着袁义的出生年月日和“麟儿贺冉”几个字。
最后几张,全是贺继谆一家三口,喜乐洋洋的生活照片。
此时此刻,说袁义全然不信,没有分毫动摇是不可能的!
他的出身是个谜,生母不知所踪,生父不详,寄人篱下,从小生活在风言风语中。
即使养育之恩未大,他心思再坚定,也不可能对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惨烈过往,无动于衷。
袁义能感觉到,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涌上心头,他憎恨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
“夫人,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似乎不太高明吧?”他故作轻松转身,在不易察觉的角度深吸一口气,缓解似乎被碾压而过的痛苦。
乔诗薇面上满是笑意,眼睛里却是寒光点点,“于是,十九年前袁佳为报复雷海……偷走了出生不久的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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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九天落雷,袁义紧盯着他,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一种窒息感涌入大脑。
这么多年被极力遮掩的往事,总是半途夭折的调查,但袁佳的作案动机,反向证明贺继谆死因蹊跷,不得不让人怀疑雷海究竟在这中间扮演何种角色?
乔诗薇很是得意,露出不死不休的瘆人笑意,“你猜怎么着?我看见她把雷洛扔进水库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水花都是那么单薄。你说,雷海现在弄出来的雷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袁义本以为已做好心理准备,却被往事阴云搅合得一塌糊涂,“夫人,你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袁佳消失那么多年,再次回来又怎么可能顺利偷走雷洛?”
“因为我帮她指点迷津啊!”乔诗薇笑得不可抑制,“雷海抢走别家孩子的东西,就别怪他的孩子无福消受!报应!”
直白的愤恨与不甘扑面而来,袁义被她的疯狂震惊,“你就不怕我把真相告诉雷叔?”
“你去啊!这么多年,你查找真相,无论是雷洛还是你母亲,为什么总会无功而返?你以为雷海不知道吗?你以为雷海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会动我!!他问心有愧!”乔诗薇彻底爆发,歇斯底里、指天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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