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半生面不改色,他广袖一卷之际,袖间刺绣生光,似是翻涌了星河在袖。
屋瓦一片片破碎,未来得及真正砸在地上,已化成粉末飘洒在夜风里,冷风涌入,露出外头真正浩瀚无垠的夜空。
月华如河般倾洒灌注下来,点亮了楼顶大阵,注满月芒的线条交错纷杂,每每交汇点上,皆与顶上星辰相辉映,仿佛是将银河搬来了人间。
莹白线条缓缓流动运行,有条不紊,密密匝匝重叠覆盖在一起,不像是杀人困阵,反倒更像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长河。
明烛初光一线剑光向前直斩,斩断银线的轻松姿态,也不比斩断蛛网差多少。
但剑光越来越慢,越来越钝。
落永昼与剑意之间的感应越来越浅。
不是他没有余力斩断,若是他愿意,想要彻底破这座阵法,也仅仅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可是他不愿意,或者说是他的剑不愿意更恰当一些。
“这阵法用于时光追溯之用。”谈半生不温不火,好像面对的是多年老友:“我知道再厉害的杀阵,用于对付你,不过是鸡肋。”
若说天下第二,是只能拿第二之位,那么剑圣的天下第一,却是只有第一两字,方能形容一二他举世无敌的气概。
哪怕剩下七成修为,亦是一样。
好在剑圣从来不是一个完美无缺之人,他同样有着致命的软肋,而谈半生,恰巧是最清楚他软肋的人。
谈半生声音渐渐低下来:“你在这阵法当中,会见到你最刻骨铭心,也是最想重来一遍的一段过去。你将过去遗忘了,你的剑却仍记得清楚。”
如此一来,剑意锋锐自然消退,不如大前。
他一字说得比一字轻,那道雪线般的剑光,也慢慢黯淡下来,最后破碎在阵法里。
落永昼的身影也在时空长河中淡下去。
“你可以出来了。”谈半生回头喊藏在回廊中的魔族。
他说罢,又将视线转回穆曦微身上。
谈半生的目光很复杂,既有着深沉刻骨的恨意,也有对穆曦微高高在上的怜悯,很难想象,一个仅仅筑基,和凡人没多大差别的小子竟能勾动他的情绪到这个地步:
“他如今身陷在时光长河里,祁云飞被困在楼下。月盈缺百年前伤了元气根本,至今未愈,归碧海的秋青崖常常出入险境,又有他弟子看着,未必赶得过来。”
穆曦微:“……”
其他的他都知道,归碧海的秋青崖又是哪门子去道理?
那位陆地神仙是归碧海当今宗主的师父,传言中修仙界仅次于剑圣的人物,不说归碧海之人追杀他在前已经结了怨,单单说人家陆地神仙像是专门会为他赶过来的样子?
穆曦微自认没有脸大到那个地步。
“所以啊——”谈半生悠悠一叹,带了几分庆幸解脱,“百年前的旧事,也该在这时候有个了解。”
“等等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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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曦微迅速开口,怕被谈半生打断,因而极快地道:“我知道您为什么要杀我。”
谈半生咦了一下。
不应当啊,穆曦微若是恢复记忆,修为怎么会停留在可怜的区区筑基?
穆曦微闭上了眼睛,壮烈决绝般地道:“前辈,您直说吧,你百年前心中暗恋的究竟是月盈缺前辈还是剑圣?”
要不然怎么会百年后还不忘报复在他们的子嗣身上?
穆曦微想来想去,只得这个解释。
面对身旁魔族“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眼神,谈半生至今以来一直风淡云轻成竹在胸的笑容,缓缓崩塌。
他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让他错过了穆曦微体内丹田处极细小的一处动静。
穆曦微体内的一缕剑气,被穆曦微悄然催动,酝酿着自爆破阵。
内心的愧疚自责如海浪狂暴,快将穆曦微整个人吞噬。
他不应该把师父也一同牵连进来的。
倘若师父有个万一好歹,他拿什么来还?
穆曦微深知真到了那时候,说什么都太迟。
唯有现在赌一线生机,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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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永昼坠入了原主的回忆长河里。
剑圣活了七百余岁,所经历过的事情繁多,令他目不暇接,无数景物在他耳边呼啸着擦过,最后定格于百年前一处白云缭绕的山顶。
那处地方瞧着比晓星沉还要高,往下俯瞰望得见半山腰的重重云气,衬得世间万物俯首渺小如蝼蚁。
是剑圣所居的白云间不孤峰。
奇异的是,不孤峰为世间最高一座山,说是孤寒万仞也不为过,可落永昼看过去,不孤峰上,竟意外地有人气。
他斜仰在一颗枝丫横斜倒卧,躯干粗壮的虬纠古松之上,底下便是澄明如镜的碧潭,被森绿的植被疏疏环绕一圈。
“我近期心中不安稳,昨夜卜了星象,得知妖魔本源已然出世。这次稀奇的是天下十州,妖魔本源竟没有落在他魔族北地三州,反而落于我人族的七州?”
谈半生也与落永昼一同坐在古松上,不过他坐姿就要像模像样得多,连华服下摆铺开的姿势也是一丝不苟的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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