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霍情没空理他,只盯着一个方向怔怔发呆。
那里只有一团雾似的影子,几乎融入空气中,若不是几个女鬼指引,他甚至都发现不了。
可当他的视线落触及,却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的牵绊,亲切而熟悉。
“……爸?”
霍情脑子里一片混乱,心脏缩成一团,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裂炸开。
他本能地迈出一步,试图触碰雾影,手掌却从雾中穿过。
即便如此,他浑身的血液也在瞬间沸腾。
了解他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有一位很好的父亲,一位爱他逾生命的父亲,可惜在他年少时便意外离开了人世。
他每张专辑里都有一首写给父亲的歌。
他的吉他永远是父亲送的那一把。
他已经十年没见过对方,父亲也整整离开他十年。
十年,他都长大了。
“爸,是你吗?”霍情声音很轻,一贯张扬的脸上甚至流露出卑微的乞求,小心翼翼得像是怕惊走对方。
雾影不停晃动,却始终没有发声。
“爸,你说话啊!”霍情焦急地催促。
“他说不了话。”郁离忽然开口,透着一丝怜悯:“你父亲陪伴你太久了,灵魂已虚弱不堪,就快灰飞烟灭了。”
第60章
这天所谓的谈判, 由于信息量过多,最终也没谈出什么结果。
道士们满怀心事地返回南山市,临走时,谢翡才知道小道士名叫灵枢, 和《黄帝内经·灵枢》后俩字一模一样, 下月初一满18岁,即将接任小仙观观主之位。
“原来和我差不多大。”厨房里, 谢翡一边准备午餐一边说:“我还以为他顶多15岁。”
“年纪又不能代表什么。”郁离倚着冰箱柜门, 手里拿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
谢翡想想也是,比如他哥,五千多岁也没成熟到哪里去。
“你在想什么?”郁离机敏地察觉谢翡望过来的眼神有些闪烁。
“哦, 我就是突然想到,哥你早就见过霍伯父的阴灵了吧?”谢翡镇定自若地胡诌。
郁离盯着谢翡看了会儿, 实在没看出什么破绽, 才说:“嗯, 早两年还有点儿模糊的轮廓, 现在就只剩一团雾了。”
“那哥先前怎么没告诉霍先生呢?”
“两界不相交。”郁离咬了口苹果, “何况耗子他爸执念太深, 根本无法被超度, 说了也没用。”
“可你今天还是说了。”
郁离一噎, 神色不快:“我爱说就说!”
要不是谢翡太了解郁离, 必然会错过对方犟嘴时隐含的心虚,或者说纠结。可能郁离也不明白告诉霍情真相到底对不对,如果霍父注定要消逝, 霍情只怕一生郁结,可若不说,又是永恒的遗憾。
他心下一叹,安慰说:“我觉得如果霍先生能够选择,也会想知道真相。”
“我管他想什么,他难道还敢对我不满?”
“……”
行吧,他哥从来不需要安慰。
一整个白天,谢翡都没有见到霍情。
对方开了几个小时天眼,精神难以负荷,哪怕心事再重也抵不过生理的疲惫,早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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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谢翡才在后院里和霍情碰了面。
“霍先生?”
谢翡试探地招呼了一声。
霍情并未答腔,只抱着吉他盯着某个方向怔怔发呆。
可谢翡知道,郁离帮霍情开的天眼只能维持半天,这会儿霍情是看不见阴灵的。
见霍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也不便打扰,轻手轻脚地绕过对方。
就在他走到小楼门口时,忽听身后传来霍情的声音:“谢老板,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爸不灰飞烟灭吗?”
霍情醒来还没见过郁离,自然也没机会问。
谢翡慢慢转过身,短暂的犹豫后,他决定直言相告。
当听说父亲陪伴自己的执念太深以至无法超度,魂力只能再维持三个月时,霍情并没有谢翡预想中的伤心欲绝,反而笑了。
“郁先生不了解我爸。”
霍情微微拨动琴弦,吉他响起低哑的叹息,他按住面板,似是很随意地说起曾经。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爸同意离婚的唯一条件就是我得跟着他。他没什么文化,只能干些体力活,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一直都很辛苦。”
霍情絮絮叨叨地说着,没什么逻辑,时间顺序也很乱。
“我一直就喜欢音乐,那时条件不宽裕,顶多就是自己哼些曲子,再编些狗屁不通的词,没什么系统学习的机会。13岁生日,我收到了一份礼物。”霍情轻抚过吉他面板,“就是这把吉他。”
为了这把吉他,霍父攒了大半年的钱。
那阵子霍情发现他爸经常晚归,有时实在太晚,他便会去车站等着,却几次见到他爸从对面的车站下车。
“收到吉他时我才想明白,他就是太累了,坐在公交车上就睡着了,所以……””霍情苦笑:“所以他坐过了站,只能倒着坐回来。”
那天霍情大哭一场,吓得霍父手足无措,既不知道怎么安慰儿子,又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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