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和老师多呆在一起啊。”
“你回那边处理事情方便些。想来我这儿什麽时候都可以来。”
葛云也乘著机会说:“宫主,您已经……十几天没……宫里现在积了一大堆事务等著宫主亲自过问呢。”
小青皱著眉犹豫了会儿,看了看我然後说:“老师,那我明天再来陪你好了。你身体还没好,要好好休息啊。”
我朝他点点头。他磨磨蹭蹭又拖了好一会儿才走。
我一个人靠著软软的睡椅上晒著太阳。早春的气息已浓。先前出来时,我看见墙角边上已经冒出嫩牙了。再过阵子应该可以听见鸟叫了吧。
我静静地躺著,突然想起以前在慕容家时,山庄里有很多不知名的鸟儿。我初听到鸟叫很是惊喜,便拉著弄雪问这问那。硬是要她将那些鸟的名字查了个清清楚楚。现在想著,那些都好像电影片断般慢慢在我脑中流过、褪色、变得灰白、也没了声息。不只弄雪,就是聿华、闻兰、还有那座皇宫里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都会让我觉得不太真实了。
……好遥远啊……远得好像都不曾发生过。
难道病人都容易感伤?我苦恼地摇了摇头。这几天虽然胸闷、头痛不是很厉害,但却觉得精神越来越有些恍惚了。
我盯著桌上放著的那碗药。最後还是没有喝。只是感冒而已,不喝也不会死人的。躺在被子实在无聊。虽然早已习惯了这个古代的一无所有。但在这种极端无聊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想著,要是我现在能上网聊聊该多好、就是一个人看看电视也不错啊。当然,这只是幻想。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後迷迷糊糊中还想起後天子衿就要离开了吧。那明天……去看他好了……。
醒来时,我觉得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头好沈!我是不是睡得太久了,或者睡太多了?怎麽这麽难受!
我挣扎著坐起来。听得门吱的一响。我有些奇怪,难道我昨晚没关门吗?刚想看清是谁,就听得门砰地一声又合上了,紧接著一声大喊吓我一跳:“啊……尹公子醒了。”
咦?怪了,我醒了很不正常吗?干嘛这麽大呼小叫的。
接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又砰地被撞开了。进来的大队人马让我有些错愕。
“老师,你终於醒了。”
我更加错愕:“我睡了很久吗?”
小青面沈如水:“整整两天。”
“两天?!”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怎麽可能!”
小青看著我缓缓地道:“你不是睡,是昏迷了两天!”
“究竟怎麽回事?”我抬头看见了子衿、还有前阵子见过的好几个医生。
“我那天来看你,却发现快过晌午了,你还没起床,拍门也半天没人应。把门撞开後,你居然还没醒,”小青抓住我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我……我,”他一连说了两个我字。我知道他一定吓得不轻。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说著看向旁边的子衿,有些奇怪他怎麽不像往常那样过来急著问这问那了。只是一个人拢著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静静地伸出手腕。看著眼前把脉的手换了一只又一只。心里却起了阵小小的涌动。我原来是昏迷了两天。可为什麽无缘无故会这样呢?
“宫主,属下驽钝,实在查不出尹公子的脉象有何异兆。”
小青的声音冷得快要结冰:“没有异兆!上次你们也这样说,居然还说是受寒所致,现在又说没有异兆?你们莫不是老糊涂了?!”
那些医生个个苦脸相对。还是上次那个资深老前辈打头:“宫主请恕罪。属下行医四十余年,手下历过病人无数。这两番切诊,实在没有发现公子脉象有任何异常。可若说公子无病状又显然不合常理。这只能怪属下无能,实在找不出病因了。”说罢,满脸愧色。
我心里感叹著,要是能拿到X光下照一照,肿瘤、结石……不就什麽都清楚了。不知道是个什麽,该不会是什麽癌症晚期了吧。我的头皮发麻起来。
“你们……”小青怒眉一竖,想是要发飙,却被突然开口的子衿打断:
“蓼宫主,这不是他们的问题。我现在想和尹悦单独说几句话。你让他们先下去吧。”子衿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小青见他神色不对,便叫一众属下退了出去。
“四殿下有什麽问题请讲。”小青难得的客气。
子衿神色有些为难:“可否请蓼宫主也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问尹悦。”
“不行。若你说的与老师病情有关,我怎能不听?”小青毫不客气的拒绝。
“但有些话实在不方便旁人听去。”子衿的话韧劲十足。丝毫不让。
小青冷声一笑:“哼,旁人?老师都答应留在我身边了,我会是旁人麽!”
听到这带足挑衅的话,子衿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眼底竟隐隐有怒气腾起,整个人一下子凌厉得有如脱鞘之剑。我怕两人越闹越僵,便伸手拉了拉子衿的衣袖:“子衿,你知道我的病因吗?”
果然子衿一听我提到病因,马上转过头看我了。
“尹悦,你现在有什麽感觉?”
我闭著眼呼吸了片刻,再睁开来说:“有点头痛、前阵子还时不时的出现耳鸣、胸闷。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有没有觉得整个人恍恍忽忽的?”子衿问得语气急切。
我连忙点头:“嗯,对,我最近好几天都觉得精神有些恍惚。是不是睡多了?”
子衿听我这麽一说,神色惨变。呆然而立。
我正准备问他是不是知道什麽了。小青早已急吼出声:“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快说啊!”
我看著子衿这样子也觉得情况一定很糟糕。不免也心里惊慌。
“子衿?”
子衿眼神直直的盯著我,神情却有些呆滞:“尹悦,你和闻兰发生过什麽?”
我和闻兰……
我否认:“没发生过什麽,怎麽了?”即使有什麽我也不愿再提起。
“不可能,你老老实实说,”子衿咬著牙,“你和他做过什麽?”
我看著子衿缓缓地道:“我和闻兰什麽也没做过!”我有些气恼,子衿竟然认为我和闻兰有染。这从何说起!
子衿看我语气慎重,停了几秒,目光一闪:“那你说闻兰和你之间发生了什麽事?不要说谎!!”
我看了看他,然後吸了口气说:“他在我茶里下药。”
子衿倒没有了先前的惊慌失措,只是静静地看著我问:“什麽药?”
“……春药。”我轻声吐出这两个字。房里的两个人反应形成绝大的反差。
子衿缓缓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将背对著我,不再说话了。
小青却是毛发直竖:“那个闻兰这麽阴狠,居然使这等卑劣手段害你。要不是他早死了,我一定要他身不如死!”
我平静地看著小青一个人愤怒。好像他此刻的愤怒与我毫不相关。我自己都不恨闻兰,为何小青会恨得这麽咬牙切齿?为何聿华会恨得那麽糟蹋他?难道别人天生就要比我情感来得激烈?还是他们天生就比别人疯狂?
小青突然脸上青筋突起:“老师,那中药之後又怎麽了?是……是和谁?”
“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宫女。”我答得迅速流畅,完全没有一点心虚。仿佛事实真是如此。
小青手在衣袖下握成一拳,隐隐有筋脉迸现。
“尹悦。”子衿突然叫我,语气有些怪。
“嗯?”
子衿缓缓转过身来,一脸的悲绝。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子衿你怎麽了?”
“是我害了你。”他目光呆滞,压根眼里就没看到我。“呵呵,是我害了你……”
看著子衿脸上的悲戚转为绝望。我的心也开始渐渐下沈…………春药……
“你是说……”
“雨谢。尹悦,你中了雨谢。你竟然中了雨谢。”子衿仰头狂笑起来,“哈─哈─我千辛万苦费尽心力找到的剧毒竟然害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我知道子衿现在心里非常难受。我竟然中了雨谢。子衿当初拿它来报复聿庆,没想到也把自己最好的朋友牵连了进去。心中讥笑命运,如果我死了,算不算得上冤鬼一个?
“你骗人,你怎麽知道老师中了这种毒?”小青红著双眼冲子衿大吼。
“我试过药。”
“那……解药呢?”小青尾声发颤。
“当初进宫时全交给了闻兰。”
一小阵沈寂後,小青蓦地起身往门外冲去。
“小青,回来!”我叫住了他。
小青在门口停住:“老师,我去闻兰住的地方看看,解药一定还有留下的,或许被藏在哪儿也说不定。”
我惨然一笑:“没用的。如果解药全在闻兰那儿,那一定没有了。”
“为什麽?”
我长叹了口气:“因为他一定会毁了个干净。一颗都会不留。”
或许,闻兰是不恨我,但如果有机会他还是会杀死我。因为在他心里,我是聿华最爱的人。要让聿华痛苦,这是最好的方法。
这次我忍不住连嘴角也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看来我不想做冤鬼都不成了。不仅冤得要背上子衿深重的自责,还要替聿华背上一段切齿锥心的情恨。冤!真冤!!
小青回身走到子衿面前,狠狠地道:“解药没了,还可以再配是不是?!!”
子衿眼神空洞得不知望向何处:“这世上能配这解药的人已经死了。”
“你胡说!你怎麽就能肯定人已经死了。”小青怒吼,有如一只困兽在绝境里挣扎。
子衿无神地看了他一眼,语声缓慢:“因为是我亲手杀的。”
小青定定地站著,目光慢慢移向我,语气坚决:“老师,我一定会找人给你解毒的。我不信天下这麽大,就没人能解这雨谢之毒。”他抚了抚我的脸,柔声道:“你好好休息。等我去找遍那天下下毒配药的圣手,一定要把解药配出来。”
看著小青的身影消失门後。我哀叹如果我真的死了,这个少年会怎样?
子衿还呆呆地站在床边。我一把将他拉到我跟前,握住他的手说:“子衿,你不要自责,我中毒与你无关。我一点都不怨你。”
“可我恨!!”他真的恨得牙咬得直响,“我恨我自己恨得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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