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菊明显感觉到了外甥态度的变化,不似以往那样带着虽然不说却很明显的亲昵。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试探问道:“明辉,你遇到什么事了?”
陈明辉本来想说点什么,忽然打住,很奇怪的瞅着张菊,上下打量着自己舅妈,半晌才道:“舅妈,我又把人脑袋开瓢了,那人现在在县医院里住着呢,听说挺重,能不能缓过来还是两码事。前两天他家报案了,警察让我赔偿医药费,先拿个七八百,不够再说。”
张菊手一哆嗦,葫芦水瓢掉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捡,忙道:“咋要那么多钱?”
陈明辉呸了声,面容上闪过发狠的血腥,“没打死呗,打死就好了,半死不活才费钱。”
陈明辉那样太吓人,恶鬼似得。张菊这个亲舅妈也怕,吓得后脖颈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终于记起,眼前这个平时在她面前和普通少年一样,她说什么他还多少听些的少年到底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四五岁的孩子,没有主见,不支事。
陈明辉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混,因未成年,不能怎么样,因此名声格外凶悍。
张菊怕了,哆哆嗦嗦道:“哪,哪怎么办?”
陈明辉道:“我没钱,让我赔钱我可拿不出来,可派出所的人说了,拿不出来就让我进少管所,那地方我住过一次,再不想进去了,真tm不是人住的,所以我打算跑路。”
“跑路?”张菊本本分分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也没干过违法的事,更害怕了。
“对,你把户口簿拿给我,我去乡派出所改个大点的年纪单分出来,请镇上龙哥给我托关系当个兵,直接跟部队走,到时候天涯海角,他上哪找我去。”
张菊嗫嚅道:“可,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当兵吗?”
“不当兵就进少管所,你说怎么办?”
张菊不说话了。因陈明辉祖父去世后,陈明辉未成年,不能单独立户,必须得有个监护人,就有许多人打上陈家房子的主意了。
陈爷爷和陈明辉父母一起生活,陈明辉父母有点本事,手里攥下点钱,又留下三间大瓦房,加上陈明辉爷爷自己住的三间大瓦房,这家底也不算少了。
有儿子就动心想要以养老人养侄子为由头,占了那房子那钱。但陈爷爷是个心明眼亮的,知道其他儿子那些小九九,因此没有答应,不顾和儿子们撕破脸皮,硬气地领着小小年纪的陈明辉单过起日子。
陈爷爷到底年纪大了,一个人过日子攥公分养孩子,还要供孩子读书,不可避免地动用了陈父陈母留下的家底。
后来长期劳作,营养不良,终于使老爷子病倒了,为了给陈爷爷治病,陈明辉不仅用掉全部家底,还卖了三间大瓦房,但到底老爷子还是没治过来,撒手人寰了。
陈老爷子走后,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就盯上了陈明辉的房子,那可是陈父陈母用好料盖的房子,装修好,漂亮,拿来当新房都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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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陈明辉成为被争抢的对象,也就是那时候面对一副副丑陋嘴脸的陈明辉爆发了,抡起菜刀不管不顾,一个个给人砍了出去。陈明辉是真不要命了,谁敢动他的房子,他就发誓要和谁同归于尽。别看他年纪小,但发起狠的样子,双眼猩红,是真吓人。
那些亲戚是想要房子,可也想要有命花,被这么个不要命的狼崽子盯上,哪天说不准真给砍死了,哪可得不偿失了。后来实在无可奈何,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其中参与争夺房子的都是陈家人,陈母那边是外姓人,知道怎么闹也落不到他们头上,所以没人管这事。等陈明辉自己摆平后,听到陈明辉是这么个连亲戚都不顾的祸害,更不愿意招进家里,怕过日子稍起点龌蹉,再给他们打杀了,所以一直都躲瘟神似得躲着他,谁也不愿意做这个监护人。
后来实在没办法,陈明辉自己提出来单过,绝对不刮拉任何人,就是户籍上占个名头,等一成年就分出去。这才最后找到张菊这里。
陈明辉自己有房子,不住在张菊这,又给了张菊五块钱挂名头钱,在乡长的见证下,双方协商不负抚养责任,这才点头同意。
从此陈明辉自己过日子,因为没经济来源,就认了一个镇上大哥,跟着他混点吃喝,日子愈发过得没边了。
陈明辉嗤笑声,双眼死死盯着张菊,“舅妈,派出所的人可是跟我说了,我要是实在不给钱,那就找我监护人要。我户口簿上的监护人可是你们。”
张菊似是被烫到般,“那怎么行,当初乡长给做的见证,说你只是在我家户口簿上做做样子,我们不负责任的。”
“哦。”陈明辉挑挑眼皮,“派出所说了,那是不具有法律效益的。反正这钱我不拿,你们就得拿。”
“这凭啥?”张菊急了。
“凭啥我可不知道,反正这话是派出所说的,派出所还能说假话。”陈明辉冷笑,“舅妈,你要是不想管我,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户口簿拿出来,我去镇上改了年纪,单独立户好快点当兵报名跑路。要是晚了,跑不了,我反正是没钱,你家有钱你家拿,要是敢让我进少管所,等我出来,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我说得出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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