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两人说话的时候，李坤本来一直默默坐在驾驶位上不出声，此时听到章晗的话，猛的一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向戚小虞。

　　戚小虞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从后视镜里，李坤甚至能看到他的牙齿在微微打颤。

　　李坤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戚小虞，他刚刚还在感叹戚小虞忍耐力强，撞上肩膀也忍着一声不吭，但现在……或者说他从来没见过会把情绪这么外放的、表露出来的戚小虞。

　　李坤真想跳下去把这个什么章晗给打一顿，戚小虞带着病来给人过生日，换来的就是这句话吗？

　　但是李坤没动，他一动不动看着戚小虞，生怕身体还没好的人会突然倒下，但过了一会儿，他却听到戚小虞抬起头来，清晰的说，“别的地方是威豪酒店吗？”

　　章晗吸了一口气，“是。”

　　“就上次，您跟三爷住的那套房间，您看有什么要添置的？跟我讲，我马上给您备齐。”

　　戚小虞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接着，章晗又用颤抖的手地进来一份文件，“还有这个。三爷说，请您签个字。”

　　李坤不知道章晗递过来的是什么？

　　但他从戚小虞的表情上能猜到，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戚小虞的表情变得非常、非常坏，像覆盖上一层惨白的灰色。

　　车内车外，都是冗长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戚小虞才把那份文件接过来，甚至微微笑了下，“好，让我先看看。”

　　“嗯，”章晗咽了一口口水，声音越来越小，“您看看，不过最好……快一点。我还要交还给三爷。”

　　戚小虞几乎是不带感情的说了一句，“好。”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铁门内又有一辆汽车开了出来，停在两人旁边。

　　是一辆银色宝马。

　　穿着黑色粗花呢高定套装的徐雪吟走下来。

　　她先看了章晗一眼，随后把目光锁定在戚小虞身上。

　　她看着戚小虞被绷带绑住的左边肩膀，露出一个夸张的嘲讽的笑容，“戚小虞？好久不见，上次见面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次变成了这幅模样？还被我儿子给拦在了外面吗？真是可怜。”

　　戚小虞垂着眼睛，没说话，不是他不想搭理徐雪吟，而是他根本听不清外面说了些什么，他所有的注意力尚在那份文件上，和文件右下角，荀浅的签名上。

　　他觉得天方夜谭的文件，荀浅，竟然那么轻易就签了字。

　　章晗看了一眼戚小虞的脸色，马上上前把徐雪吟拦住，用称得上斥责的声音说道，“夫人，还请您说话注意一点，别惹三爷生气。”

　　“哈。”徐雪吟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太正常，她仰着头发出了一声尖利的笑声，“我还怕他生气吗？”

　　她一把推开章晗拦在她身前的手臂，恶毒的目光紧紧盯住戚小虞，“别以为跟着荀浅就能多得意，荀浅有多冷血，多无情，呵，你竟然还想不自量力凑上来。呵呵，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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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徐雪吟越说越离谱，章晗赶紧使了个眼色，让身后的保安赶紧把徐雪吟弄走。

　　又弯腰朝戚小虞说道，“戚先生，您别把老夫人的话往心里去，她……她刚才受了刺激……三爷对您……”

　　章晗本来想说荀浅对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但看看眼下的情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不过戚小虞的心情没在徐雪吟上面。

　　他把文件攒在手里，把唱片递给了章晗，“虽然他不想过生日，但礼物还是要送，祝他生日快乐。”

　　章晗张了张嘴，这次换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或者说他有一肚子话，但是真不知从何说起。

　　戚小虞又说，“这份文件我看好，会尽快签字……很急是吗……最迟今晚，来医院找我拿。”

　　****

　　荀家别墅，卧室三楼的窗口，一只白色的鸽子静静落在窗台边上。

　　草坪上，太阳伞被风吹歪了，也没人扶起来。

　　日光下，荀浅的皮肤和睫毛都浅淡得近乎透明。

　　他孤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朝向铁门的方向。

　　在他的右手边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那是在戚小虞的车里发现的。

　　新闻上说，马蹄只差一寸，就有可能踏到戚小虞的颈椎。

　　新闻上还说，戚小虞是带病开工，近日行程很满，精神不济。

　　荀浅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闪过许多过去的画面，姐姐意外死去的海滩，被马蹄踏过的唐懿得的尸体。

　　是，徐雪吟说的没错，他天生是不幸的人。

　　他不该把这份不幸带给戚小虞。

　　他又想起戚小虞在屏幕里、在红毯上神采飞扬、风光无限的样子。想起镜头扫到处，那些迷恋他、爱慕他、为他疯狂的眼神。

　　戚小虞应该永远活在光明里，活在镁光灯下，从容、耀眼、生气勃勃、意气风发，被所有人追逐和喜爱。

　　他不该自私地把人困在身边，却又没有把人保护好。

　　现在，既然戚小虞有走的想法，那么就让自己推他一把好了。

　　程管家进门时，每踏出的一步，都觉得自己心尖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