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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最后,他被通身染上冰冷,薛白依旧是颤抖的。
叶昭将人抱起来,凌厉的眼神再也不充斥着怒意,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你别睡过去,我带你去最近的医馆……”
慌忙之下,甚至忘了自己就是大夫。
邬州城的医门圣手,万人称道的济世名医,此刻却慌乱到没有一点主意。
薛白微张开口,要说什么。
“你说什么?”叶昭急了,凑上去,听到了一句低微的声音。
他以为他要问他为何来这里,亦或诘问他来这里是否是来看他的笑话。
可他只是嘴角动了动,轻轻说:“……回去吧,这里冷。不必来看我。”
不必来看?
是不必还是不配?
叶昭气得发笑,狠狠地违心道:“谁来看你?不过是想来瞧瞧你穷困潦倒的样。”
薛白有一瞬沉默,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叶昭对他的怨念依旧深厚如此。
“那你……可满意了?”
“不满意。”叶昭见他不急不慌,甚至没自己紧张,“你别说话了,等我带你去城里。”
他说着站起来,要给他找衣服。外面冷,这么出去肯定受不住:“怎么不见其他衣服,你放在哪?”
薛白咳了几声,虚弱道:“不必了,也就这几天的事,别折腾。”说罢他还有心思管别的,“自己就是个大夫,怎么还要上医馆?”
叶昭被戳破,没来得及尴尬,重心全放在前面那句话上。
“哪几天的事?”他心猛然一陡,“你究竟是什么病?”
“痨病。”薛白答得轻,说完又开始止不住地咳,捂着胸口压着嗓子,一声声却都咳在叶昭心上。
他愣:“多久了?”
“一年多了。”
“那你还住这种地方?!”
漏雨的破屋,不见人烟的荒岭,本来就得的是见不得污浊的毛病,还住在这里!
薛白沉默了。叶昭吼完也即刻明白过来,下一句卡在喉间,怒意一瞬消散。
薛白能变成如今这样,还不都是他造成的。
他只能住这样的地方,不也是拜他所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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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又是……和谁较劲呢。
许久,一句发颤的声音问:“……还有多少日子?”
薛白闭着眼,一阵剧烈的干咳终于平息:“我的病我最清楚,最多十日。”
“绶之,你走吧。也算是给师父留最后的颜面。”
薛白多要面子,他连这种低声下气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他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看见。
叶昭红着眼睛,偏要和他对着:“我不走,”他咬牙,“我带你回去。”
“别……”薛白的语气近乎是恳求,“就这样吧,我们师徒就算两清,好不好?”
他心里明白,两清不了。两条人命,他害死的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更是叶昭的至亲。即便配上自己的一条命,也难抵消他心中的恨意。
可他没别的法子了,他只有这条性命。
他时日无多,叶昭却年岁还长,他又能否放下、原谅自己?他不敢奢望。
“两清个屁!”叶昭气得大喘气,“你永远别想和我两清,这辈子,下辈子也两清不了!”
他嘴上是喊着,可心里是慌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嘴一抿,刚才的狠戾都变成了无助:“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走……”
薛白离开了,这天大地大,他还剩谁呢?
薛白没有回答他,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道叶昭对他恨之入骨,甚至跨过一道黄泉都无法磨灭。
实在是太累了……薛白撑不住睡意,头脑逐渐昏沉,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叶昭颓然坐在床边,看着被子里紧裹着的瘦削的人,一切言语都没有了。那些爱恨那些纠缠,在如今的生死面前都苍白无力。
怨也好,念也罢,如果人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想让薛白就这么离开,原来看到他潦倒至此的模样他不会高兴,他没有丁点感到高兴。
他就这么留了下来,强硬地留了下来。
他开最贵的补药,日日不间断地熬给人喝。他照顾薛白的起居,一丝不苟。被褥买来几床,把人裹得密密实实,不叫冷气渗进去一丝。
薛白任他折腾,事到如今,任何举动于他来说都不过是累赘。唯有离开,唯有离开是他最好的解脱。
叶昭端着粥进来时,薛白正抱被倚着床看窗外。连绵的阴雨停了,外头终于放晴。日光照在人身上,久违的暖意包裹着全身。
叶昭却不满意,径直走过来把被子拉起,里外三层将人裹好,这才又拿起桌上的粥。
薛白微微摇头,不想喝。
“昨晚就没吃,”叶昭端着碗僵在半空,“你不喝怎么能好。”
他还当昨晚是薛白没胃口,今日一大早特意到市集买了鱼肉,选了肚腹肉最多的一块,将鱼刺挑尽,揉成丸子煲进粥里。
“绶之,我有些累。”薛白道,“想晒晒太阳。”
薛白的脸浮着一层不自然的红,叶昭还当他又发烧,伸手探了探:“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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