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鱼来城主府拜访师兄和师弟,此时正在门外踩水玩,城主府里的人们已经对大小姐经常带回来不同的流浪儿这件事见怪不怪了,连感到惊讶的都少有。
结着薄薄一层冰的水坑里面的雨水被惊地四处飞溅。
桑鱼挺新奇地看着鞋上和裤腿上溅到的泥点子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你们看,我现在灵气都不够站在这种冰面上了。”
站在窗口看着她仿若找回童年般到处瞎浪的贺惊帆:“玩够了就回来,你今天换几套衣服了?”
“啊对不起。”桑鱼说,“我就是有点不习惯。”
谁能习惯这种力量一点一滴从手里消失不见的感觉?
“我今天见到我师父了,她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消息。”
因为抛弃了梅光济的铁匠铺、而温勉城主府又显得太过显眼的缘故,大家现在很少聚头,只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就各找地方蹲了起来。反倒是桑鱼因为身份灵活,经常能够作为联络的中间人四处活动。
温勉将手里未读完的书放下,认认真真叠了书签放回书架,这才回身说道:“快了,应该就在这几日。”
贺惊帆干脆利落地问道:“谁来动手?”
“浣剑门未必没有本土势力可以利用。”温勉道,“我不信他们过了这么久真的老老实实躲着什么也不干。虽然我还没有彻底捕捉到他们的踪迹,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能大致估算一下实力的。”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我们的敌人到现在已经不止是大乘期了。”
贺惊帆颔首:“之前那些金丹期和元婴期的弟子,现在大家已经被拉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除了经验的累积之外,他们和各个门派的顶尖战斗力并无区别。”
“所以既要警惕陌生人的偷袭,又不能轻视对手。”
虽然如此……
唯一的听众桑鱼眨眨眼睛:“所以我要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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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勉:“……”他捡起桌子上的毛笔重新拉了一张空白的草纸,“我列个名单,你去挑你喜欢的。”
贺惊帆站在旁边看着他忙:“你不用这么惯着她,不管怎么说也拜入卧沧山这么长时间,好歹应该有分析战局的能力。”
黄鹤楼楼主扶了下额头未语先笑:“那可怎么办,我要真的不管整个霜旻峰怕是要闲到最后一天了。”
连涂:???
……不至于吧。
贺惊帆看了一眼桑鱼,再想想连涂提着剑揍人的样子。
“……算了,都要整理哪部分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
岑绛也就在这场春雨中一笔一划地提笔写:
“春天和,百日暖。”
“啄食饮泉勇气满,争雄斗死绣颈断。”
“枯杨枯杨尔生稊,我独七十而孤栖。”
“弹弦写恨意不尽,瞑目归黄泥。”
然后他放下笔,拢了拢袖子,想着连涂的事,发出一声叹息:“是不是决战的时候快到了?”
岑天骄站在他身边,闻言点点头:“浣剑门门主是这么说的。”
“骄骄。”岑绛垂头看他,“你有没有后悔听了我的话来小惊雀野?我要是和棋圣他们一样选择隐居不问世事,恐怕也不会令你遭逢今日这场风波。”
“您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岑天骄茫然道,“就算您不说,我本来也是要求着您来燕台集的。”
岑绛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是我太急于求成了。要是几日后我身败于此,你就向对手投降吧。”
“什……”
“恐怕纪扬帆那老匹夫说得是对的。”岑绛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原地踱了两步,“徒有野心、怀着恶念行事还不够。我明明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事到临头却发现尽管我最看重自己,却仍然有些东西难于割舍。”
岑天骄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养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有怀着恶念?战胜对手、斩杀敌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岑绛说,“所以你要一直保持着坦荡的心态,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心虚。”
岑天骄应道:“是。”
书圣又道:“我愧对手中这支笔。”
说完他将手中的毛笔摔在桌上,提起身旁的酒碗一饮而尽,略有含糊地念:“数年前也放狂,这几日全无况。闲中件件思,暗里般般量。”
“真个是不精不细丑行藏,怪不得没头没脑受灾殃。”
“从今后花底朝朝醉——人间事事忘!”
“天骄!纪磐说没说,让我去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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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干了冻土。
春天的植物种子深埋地下,等待着又一场深秋和盛夏发芽,冰冷的雨水氤氲在这座小城里,人们悄无声息地躲藏在千家万户中,等待着阴云散去太阳升起。
纪拓就觉得好似多年前的场景从新回到眼前。
一样的凄风苦雨。
一样的人撑着伞,在水色凝成的帘幕之中缓步而来。
“我猜到你会在这里等我。”黄鹤楼楼主说道,他直身立于伞下,笑容和雨中的世界一般半点不真切,“其他人呢?他们都已经各自决定好了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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