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么大,但是底部有个很小的洞,可以让水流出去的。”
季温良小心地斟酌词句道。
弑神手一挥,上好的青瓷盏底就多了个圆圆的洞。
接着季温良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起起伏伏,落进了杯中。
“哎呦!”叶子碰到杯沿,身上顿时泛起一阵剧痛。
这弑神真是不懂得体贴照顾,季温良忍不住哀怨。
化成人形先别想了,能好好活下来便不错了。
不不不!
“好好”也别妄想了,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弑神听到痛叫,怔了一怔。
也不怪他。
他平常接触的都是满面獠牙、皮糙肉厚的妖兽,确实没遇到过这样娇弱的生物。
没控制好力道。
季温良坐在茶盏里,晃了晃茎叶,摆正了位置,觉得舒服了许多。
可总差点什么呢?
“神君,有土和水吗?”
落镜山上虽然一片荒芜,但土还是有的。
又是一阵风吹过,土粒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落在青绿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咳咳!”
季温良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还没喘口气儿,四周一片湿润蔓延开来。
“多了!多了!”
季温良觉得水要没过叶子了,赶紧喊停。
得了土,又得了水,总算是好多了。
只是他总觉得有点奇怪。
这浸在土里的水,怎么一股子茶香,还温温热热的?
这一天,朱阳神君给他解了惑。
朱阳神君想起弑神的伤势,又逢闲时,驾着红云到了落镜山。
两人在案前下起了棋。
下着下着,朱阳神君觉得有些口渴,扫了一眼一旁的茶具。
吓了一跳,瞪大了眼。
这一堆茶盏之中,有一个特别的与众不同。
这杯子不是空杯子,里面装着一棵灰扑扑的小草。
仔细一看,哪是普通的小草,竟是他带来的三色仙芷!
朱阳神君气得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你……你……”
一连好几个你。
“你怎么如此对待仙家至宝?”
若是让他自生自灭也便罢了,既然要养,为何不好好养?
就算是个上仙,得到这仙家至宝,也要珍惜的不得了。
可在你这里,竟然得到这样的待遇!
不禁替小仙草感到委屈。
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将他送到这里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弑神看朱阳神君气得不行,心里道,这是怎么了呢?
目光扫过杯子里的土,泛着青灰,是有些干。
嗯,确实是好久没浇水了。
便执起茶壶,茶水倾泻而下,落入特别定制的花盆之中。
朱阳神君手里的棋子啪地落了地。
“你竟然用茶水浇三色仙芷?”
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只得转身,拂袖而去。
季温良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何这水是温热的,还有一股子茶香了。
不过他既然还活的好好的,便不去计较这些了。
他被这样对待,还没有死,当真是误打误撞。
这茶叶取自武夷仙山,难免会沾一些灵气。
这泡茶的水取自天池,蕴含的灵气更是纯粹。
落镜山常年积雪不化,甚是寒冷,这温茶恰好解了寒。
也许这仙草当真是命里注定,死不了。
平日里落镜山总是很安静的。
季温良虽然看不见四周的景象,但却等听得见声音。
偶尔的翻书声,磨墨声,棋子声,衣服窸窣作响声。
再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他怀疑这里没有花鸟,也没有鱼虫。
除了他自己,只有弑神。
季温良本不是个爱说爱动的人。
只是成日里静默着,实在是有些无聊。
再者他想听听弑神的声音。
弑神为他做花盆,添水土,也许并非传说中的那么冷漠无情。
这样想着,胆子便大了一些。
试着和弑神搭话。
“神君,你在吗?”
无人应答。
季温良本身是下了很大的勇气的,没听到回应,自然是有些失落。
又不禁想,或许是弑神不在呢?
隔个很久,又重复了一遍。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
终于有一次,弑神答了话。
“何事?”
这回轮到季温良沉默了。
有何事呢?何事都没有。
他想了好久,才想出个问题。
“神君,你在做什么?”
“下棋。”
从此以后,季温良闲来无事,便要问一问。
可后来,他越听弑神的声音,心里就越觉得欢喜,不知不觉,话就多了。
“神君,你今日做什么?”
“作画。”
“画的什么?”
“梼杌。”
弑神总说一些他不懂的话,季温良便问:“那是什么?”
“凶兽。”
“凶兽?长什么样呢?”
这时弑神便又不语了。
一定是这个梼杌长得太过奇怪,若是想要描述得明明白白,必定是要耗费一番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