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关上门,柳康言靠着门板,隔着窗户看见陈宇直的身影逐渐消失,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一般,身体逐渐瘫倒在地。
他把脸埋在膝盖处,维持那个动作许久许久,直到黑夜降临,整间屋子一片漆黑。
翌日,柳康言上学时,用刷子把书包的脏污地方刷干净,又往里面塞了一把水果刀,这才出门,谁知走到巷口,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陈宇直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一脚踩地,百无聊赖的等人,见柳康言出来,他大力挥了挥手,
“过来。”
柳康言走上前去,看他要说什么,结果陈宇直示意他坐到后座,
“上来,我顺路栽你一程。”
“不用。”
柳康言转身想绕开他,结果被陈宇直眼疾手快抓着书包提溜回来了,二人大眼瞪小眼,
“快上来,不然我不让你走。”
“……”
陈宇直为了等柳康言,天还没亮就蹲他家门口了,柳康言又一向起的早,因此二人到学校的时候没几个人看见。
“吃早饭吧。”
陈宇直下楼买了两碗牛肉粉带上来,值日生也不敢拦,柳康言闭了闭眼,
“为什么?”
陈宇直知道他在问什么,随口道,
“上辈子欠你的行不行?关爱同学行不行?看你顺眼行不行?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他把筷子一掰,往柳康言手里一塞,斩钉截铁的道,
“吃!”
今天季龙没来,可能是昨天被打狠了,早上数学老师让收作业,陈宇直睡着了没听见,柳康言也没收他的,下午发作业的时候,陈宇直才发现柳康言又帮他写完了。
“那个……”
陈宇直拿着作业本欲言又止,他想说自己写了来着,柳康言闻声疑惑回头,眼尾微眯,黑色的瞳仁漂亮得紧,
“什么?”
“……没什么。”
陈宇直对着他无端便矮了半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趴在桌子上,却见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教室门窗紧闭,外间噼里啪啦的雨声听起来无端沉闷,窗户上的雨滴蜿蜒着流淌下来,整个世界都带了几分不真切的扭曲模糊。
陈宇直有些出神,等回神之后已经放学了,他望着外间的雨在书包里摸索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没带伞。
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的就看向了柳康言,后者拿伞的动作一顿,也看了过来,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柳康言没说话,把手中的伞放到了陈宇直面前的桌子上,背着书包出去了。
校门口都是散学归家的学生,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撑开,像是在雨中怒放的花,道不尽的妙处,柳康言把校服外套脱下随意搭在身上,单手插兜,静静跟在大堆人身后缓慢的往外走。
“叮铃——”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柳康言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陈宇直,对方单脚踩地稳住车身,一手扶着自行车把手,一手撑着伞,对他道,
“坐后面去。”
柳康言顿了顿,接过他手中的伞,乖觉的坐到了后座,将伞举高,遮住了二人的头顶上方。
陈宇直寻着缝隙将自行车溜出了门外,趁着道路还未堵住的时候一路飞驰到了柳康言家里,他原打算直接走的,却被对方叫住了,
“进来坐坐吧。”
柳康言拿出钥匙开门,说完走了进去,陈宇直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早,而且父母现在还在国外没回来,便把车停在屋檐下,蹭了蹭脚上的泥进去了。
柳康言家里所有东西都只有一套,无论是杯子还是椅子,陈宇直一点也不局促,打量了一圈自来熟的问道,
“可以坐床上吗?”
柳康言给他倒了杯热水,闻言微微点头,算是应允,因为之前的雨把衣服浇湿了,他从衣柜抽了件体恤出来,进洗手间换衣服去了。
陈宇直坐在床上拍了拍屁股底下硬实的木板,提高声音问他,
“这里平时就你一个人住吗?”
“……嗯。”
“那还挺好,自己一个人自在……哎,你合租吗?我早就想在外面租套房了,咱俩一起怎么样?”
柳康言的回答言简意赅,
“住不下。”
他身上带着些许微湿的水汽,皮肤白皙,眼瞳漆黑,像一副上好的山水墨画,往常这个点应该吃晚饭了,他走到角落的水池拿了个碗淘米,弯着腰,脊背愈发削瘦。
陈宇直悄悄看了一眼,那米一个人应该是吃不完的,便坐的更安稳了。
柳康言什么菜都没打算炒,把米放进电饭煲就不管了,从书包拿出作业摊在桌子上闷头写,陈宇直莫名有些困意,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屋檐,屋内是白粥咕嘟冒泡的声音,眼前是那人岁月安稳的模样……
他不自觉歪倒在床上睡着了,梦中火光冲天,一扇紧闭的门中冒出滚滚浓烟,有人在拼命拍门喊救命,指甲划过门板,留下带血的印痕。
画面忽然一闪,时而是柳康言在里面苦苦挣扎的样子,时而又是那人在烈火中的死寂淡然。
陈宇直腿一抖,醒了。
睁开眼,是柳康言家斑驳的天花板,侧头,那人还伏在桌上静静地写作业。
陈宇直闭眼定了定心神,惊慌感在心中余悸未消,他抚着心口,开玩笑似的问,
“我今天能在你家住下吗?”
“……”
“开玩笑的,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这几天都是暴雨,越晚下的越大。”
陈宇直起身,拍了拍发皱的衣角,看样子似乎准备走,柳康言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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