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希斯幻想着那一幕,不知怎么的,空中飞溅的血色画面让他忽然想起了他死的那日。
他死的那日天空中没有星星月亮,周围没有鲜艳的色彩,只有一朵被践踏的花,与拨不开越不过的乌云。阴晦的暗色如同一张张灰网,又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地上。也是那天起,他知道世界不止是黑白,原来还有灰的存在。
而在他灰色的视野中,森莱伊就在自己的身后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给了他这一生中最深刻也是色彩最艳丽的画面——他的死亡。
那日的场景他永都不会忘记,可又在眨眼间觉得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必要。在往事中他从没有做错什么,他也不需要因那些不是自己的过错而将自己困在痛苦之中,折磨着本就受伤了的灵魂。
他痛敌人会痛吗?
——不会。
所以自我伤害的举动别人可以有,但是他不允许自己有。
受伤了就伤回去,比起伤神他更需要实际的伤害。
他是个强者,强者向来骄傲,所以他不需要自我检讨他还要怎么对他才算好,也不需要回忆过往中浪费在那些人身上的心思。
那不是他的错误,而是对方的不堪。他要做的只是拿回来他曾付出过的,毁掉他们就可以了。
那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要是不让着森莱伊,那么森莱伊算什么?又怎么可能有任何成功的机会?
——一切的失败都建立在舍不得之上,所有的苦闷都是因为过度的在意,而一旦舍得了便不会再有失败了。
胜者和败者之间他这次只准备做前者。
他的手中有刀,而森莱伊只不过是案板上的肉,他又为何要因为一些小事情烦躁?
——若这般烦恼下去还不如一刀结束。
反正,是他该受的……
一缕缕黑烟在这个念头因之前的焦躁而出现时缠绕着他,诱惑着索希斯拔出身后的匕首,他曾不止一次想要彻底了结对方,可每次要动刀的时候心底却总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不对、不是、他不该朝着森莱伊挥出刀……
每每思及至此心便觉得难受,最后他只将心底的声音定为自己懦弱的情绪,是他还在下贱的舍不得。
这让他十分的厌恶自己。
厌恶到恶心,却又无法逃离,彻底陷入一个死循环的纠结圈子无法抽身离去。
森莱伊将门修好,转身又拿起那本神话书,看着上面写着的字,那是有关雾都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沉默的安娜。
这个故事很平凡,没有克罗倻的故事那般惊心动魄,也没有克罗倻直到现在也仍未消失的强势存在。故事中的安娜是个普通人,出生在离神殿最近的村庄,一个向来以善良而出名的小山村,也被称之为耀日村。
而不知道是因为名字好还是人好的原因,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健康长寿,如同真的因为善良而被诸神宽待一般,他们得到了最好的待遇。唯独有一个女孩不同,她出生便有缺陷,她是一个名叫安娜的哑巴。被称为这个村子里唯一没有被神眷顾的可怜之人。
不过,安娜虽是哑巴但日子还是过的很不错,她生活在这样的村庄,周围是淳朴善良的村民,她从来没有受到过歧视毒语,每一个人都很照顾她,安娜也从未因为自己说不出话而自卑伤感过,直到有一日村庄里来了一个流浪汉,他坐在大树下对着她说她可怜,叫她傻蛋。
安娜觉得她被冒犯了,冒犯她的是一个怪人,一个很没有礼貌的怪人。
他在骂完人之后又朝着安娜伸出手,请求安娜给他一点食物。
安娜本想拒绝,但看到男人手上的伤口她还是善良的选择了给他食物。
男人拿过面包又开始失礼的叫安娜给他唱歌,他明知道安娜发不出声音,可也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但很奇怪,这次的他目光真诚,安娜看着他不知为何生不出被冒犯的心,反而犹豫的张开了嘴,向男人露出了只剩下一半的舌头。
她无法发出任何声响,无法发出声音的原因无关那半截舌头。男人对着她许久,最后勾起嘴角说了一句好听。
他收下了安娜的面包,听完了安娜歌曲,作为回礼送给了安娜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他特意给安娜带来的礼物。
他在晨曦中来,夜色中走。
安娜瘦小的手掌摸过盒子,手下小小的红木盒子上画着欧石楠……很漂亮的欧石楠。
她捧着盒子许久,最后回到了家中悄悄收了起来。男人走后的第二天枝头飞来了一只鸟,那只鸟头上有着小小的角。安娜从未见过这样的鸟类,不过它长得很可爱,很快就成为了安娜最好的朋友,也是安娜唯一的朋友。
安娜经常带着它去后山,去看晨间升起的太阳,去看日落后的凄凉。半个月后安娜的母亲在上山时不幸踩空,她消失在了山间,掉下去的地方只留下一只鞋,尸骨无论安娜怎么找都没能找到。
安娜跪在山中哭了很久,回到家中坐在饭桌前面对着眼前的早餐,想到过往都是母亲在做饭,便止不住流下悲伤的眼泪。
正当安娜沉浸在悲伤之中时,村长忽然登门,对安娜说起一个安娜第一次听到的传说。
据传说,在遥远的海面上有一个终日有雾围绕的小岛,那曾经是时间之神沃瑟门的出生之地,岛上有着沃瑟门的神殿,殿内有沃瑟门曾经使用过的镜子碎片,上面留有着沃瑟门的力量,相传如果有人能够拿到那片镜子,那她就能拥有沃瑟门的能力,她可以回到过去,可以来到未来,甚至可以带回过去的人出现在现在。
这样的力量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传说中的镜子碎片让人疯狂,世间上没有一个人不想要拥有,可这么多年却从没有人能成功的踏上小岛,靠近的人都如同踏进死亡的坟墓,进入那迷雾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安娜的故事写到这里结束,书页上没有写上“完结”却突然断掉,只说了安娜离开家乡去找雾都,却从未说过最后的结果。
而这个故事本身也有很多处奇怪的地方,不止是有头无尾,还有着很多隐藏的黑暗面与反复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