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都是要学会和自己和解”的鸡汤燕灰读过不少,自己穷困潦倒时投的公众号甚至还写过相关的话题。
及时到账的八十块帮助他应付了那一天的餐食,而他本人在那时候,绝不会选择和解,也无从选择。
他发觉说道理,和践行道理,完全是两回事。
劝解他人总是不费什么功夫,那些信念、坚定、坚强、勇气,不过是陈列在词库中的几个简单的词组,随意组合着,好像就能产生无限大的力量。
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它们藏在和解的背后,于本身而言,并没有什么力量。
燕灰自问编造的谎话和构建的场景太多,连他自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想。
再受到徐医生的干预,有的假话也就成了真。
如果说从赵豪那里离开,重新打开了他的记忆的大门,那么太多的片段都是沙滩上的贝壳,他必须一点点地捡,才能找寻完全。
他变得多梦,梦中总是光怪陆离的场景,有发生过的,也有未曾发生的故事。
而那些都付诸于孟淮明的“文字游戏”。
燕灰隐约察觉到孟淮明改变的原因,尽管那荒诞而充满了迷幻色彩。
但当孟淮明说出那个游戏的AB人物假设时,他就知道也许世界上总有解释不清,也无需解释的梦境。
时间轨道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存在?
有太多的小说家为此着迷,它是并轨,还是螺旋,亦或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圆圈,每一种形式都会有丰富的故事发生。
他在风棠的小茶楼里遇到了一位先生,此人用非常缜密的逻辑和他阐述“时间”的理念,可惜燕灰听得云里雾里。
“那么你相信有所谓重生和复活吗?”燕灰问。
“不信。”
那位风度不凡的先生笃定道:“如果都能回头,那就等价意味着人类犯下的错误会以几何倍数增长。”
这位先生不良于行,坐着轮椅,披着外套临窗观雨时,神情总是非常落寞。
来给他推轮椅的是个熟人。
燕灰现在相信孟淮明说,有的人天赋NPC技能非常可怕是什么意思了。
徐医生的状况比之前好不了多少,分分钟给人他要嗝屁样子。
他来推那位轮椅先生时面若冰霜,燕灰有理由怀疑他要是不高兴了,能一把将看起来像是他老板的人物推到湖里。
还不带捞的那种。
徐医生出身秦家,他的老板是谁不言而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来这种地方。”徐医生也没避讳,找燕灰聊天。
他捶捶自己的胳膊,“我风湿,难受地厉害。”
“是特意来的吗?”
“对,特意来的,在他罢工这段时间大概每天账面流水八百万。”
徐医生埋怨道:“是个叫汤圆酒糟的写了篇什么文章,说风棠是一个‘等待的节点’,我现在非常想找到他。”
燕灰犹豫道:“你说的这个人……”
“我现在非常想找到他……然后让他赔那些钱。”
燕灰:“……”
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
至于那篇文章,大约是燕灰在做出移居风棠的决定后,一时兴起的小散文。
来源于风棠的一则民间传说,或者说成是吸引游客的噱头才对。
讲当人们正处于漫无目的的等待中时,就到风棠在这里来小住,那么一切的等待都会有转折。
哪怕不是得到结果,也会发生波动。
故而叫“等待的节点”。
“你们这位先生好像还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啊。”燕灰小声说。
徐医生点头:“是,他非常有故事,爱人跑了,还给他留了俩胚胎,哦对了,他孩子爸就是他爱人,看你脑子挺好的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燕灰:“……”我们的次元好像不大一样。
“那你……”
徐医生:“我一看就是夹缝求生,来给他做心理疏导的,我这样病歪歪都是这位老板整的,你盯着我点,我怕失手把他掉河里去。”
“更加不理解你们的世界了哎。”
总之到最后,燕灰也不知道那位先生到底有这样的故事。
也不晓得他有没有等来那个人。
风棠这两天客流量剧增,燕灰反倒没有出门的打算。
他在这里给新小说开了头,然后循环播着一首歌,躺在松软的被子上放空思维,或是在小阳台喝一杯当地的茶。
这几天他的记忆逐渐回笼,那些细碎的对话都变得清晰。
他曾真切的感到绝望,也深陷“道理我都懂”的泥潭,犯下自以为是的错误,一度在无法挽回中越走越远。
也想过放弃,就这样吧,做不到了,算了吧,所有人都有他的命数,本该如此,也就只能如此。
在那个所谓“并轨”的梦境里,这些思想已经把他催眠,那时放手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毕竟不是那条“悲剧”的时间线。
燕灰自知所做并不多。
同时在明了爱之后,他也非常感谢孟淮明。
大抵艰难的时刻,有一个人能告诉对方:“没事,我在,我陪你。”并真正做到这一点,会比一千句的道理一万句的道理都要有用。
道理是知道的前提,做不到都是空口白话。
可要做到,也并不容易。
他在文字中穿行着各类的感情互通,搭建了无数的悲欢离合,读者说有时能够感同身受,燕灰每每感受,就会有所触动。
这样很好,总有故事告知人世还有许多未知的苦楚,他人的哭泣和崩溃并不代表脆弱,迟到的正义,晚来的公平,慢吞吞的曙光划破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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