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忠知道梁王只是恼火于没有抓住把柄,贬斥镇国侯,所以并不出声,等龙案上所有能砸的都被砸落在了地上,才捧着茶盏,跪了过去。
梁王吃了丹药,神志逐渐清明:“长忠,你说,夏荣山是不是已经对朕有了防备?”
长忠犹豫片刻,并未开口。
“嗯?”梁王蹙眉垂眸,“你有话想说?”
长忠斟酌片刻,谨慎开口:“回禀陛下,奴才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起了一桩旧事。”
“哦?说来听听。”
“唉,不过是奴才的家事,平白污了陛下的耳朵。”长忠试探着开口,见梁王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立刻接着说道,“早年,奴才刚进宫那会儿,家中还有一个妹妹。”
梁王点头:“不错,那时朕尚未登基,是听你说过……怎么近些年不提了?”
长忠苦笑:“陛下好记姓……奴才这些年不提她,是因为她早几年就去了。”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道:“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奴才以前经常往家里捎银子?”
“朕自然记得。”
“那都是奴才的妹妹叫奴才带回去。”长忠回忆道,“奴才的妹妹嫁了个穷秀才,早年总是向奴才讨银子换文房四宝。有奴才的接济,他们小两口过得也算不错,可惜好景不长,穷秀才不是个长命的,好日子过了没一年,就撒手人寰了。”
“奴才的妹妹从此再也未向奴才要过银子,奴才担心她,出宫一瞧……原是她相思成疾,也活不久了。”
“奴才心疼妹妹,将攒的银子全拿出来,妹妹却说,秀才去了,她要银子何用?”
长忠说完,沉默地跪在地上。
梁王屈起手指,若有所思地敲着龙案:“你是说,夏荣山的宝贝儿子快不行了,没精力管朕的赐婚,干脆退而求其次,趁着活着的时候,去太学多看太子几眼?”
“奴才不敢出言诅咒小侯爷!”长忠连忙道,“奴才只是觉得……将死之人,所求不过是那么一点执念,就像是奴才的妹妹,临死前一点儿都不在乎银子。”
“朕明白你的意思。”梁王不耐烦地挥手,“去,把朕送到侯府的太医叫回来一个,朕要听他亲口说夏朝生不行了才安心。”
长忠应声退下。
另一边,夏朝生趁他爹不备,叫住了红五。
“小侯爷。”红五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
“少了一颗。”夏朝生指着装夜明珠的箱子,笑吟吟地说,“你替我向九王爷带句话,就说……明珠价贵,还请王爷亲手奉还。”
红五一愣:“怎会少了一颗?”
整整一箱夜明珠,小侯爷只看了一眼,怎么就说少了一颗呢?
“你与王爷说,他会懂的。”夏朝生狡黠地眨了眨眼。
红五只得应下,片刻后又道:“不知小侯爷想与王爷在何处相见?”
这倒是个难题。
夏朝生犯愁地想:他爹不许他出府,只能让穆如归来侯府见他。
可若是递了拜帖,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爹的眼睛。
不如……
夏朝生的眼睛亮了,眉宇间郁气一扫而空,犹如冰雪消融,笑若春风:“我在梅树下等他。”
此话一出,连红五的神情都有些尴尬。
小侯爷这是叫他们王爷翻侯府的墙呢。
第13章 13
夏朝生没觉得自己的话什么不对。
他随着夏荣山回了侯府,陪裴夫人用了午膳。
裴夫人拉着夏朝生的手瞧了半晌,全然不关心他的婚事,就用帕子按着眼角,不停地问他身子如何了。
夏朝生忍下几声咳嗽,低声说:“好多了。”
“娘才不信!”裴夫人哭哭啼啼地摸他的脸颊,“瘦了这么多,怎么会好?”
镇国侯坐在一旁,不满地轻哼:“还不是怪他自己?身子都这样了,还想着上房揭瓦……”
“你还说!”裴夫人忽而一拍桌子,腾地起身。
夏朝生和夏荣山齐齐一震,不由自主乖乖坐好。
“生儿想做什么,你让他做便是!”裴夫人插着腰,气急败坏地数落着夏荣山的不是,“他那天下棋时同你说的话,我也听了一耳朵……生儿现在既然不想嫁入东宫,便是和九王爷接触又如何?”
“你……你居然还不许他出府?”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夏荣山被裴夫人的三言两语教训服帖了,蔫了吧唧地拿起筷子:“夫人息怒。你看,菜都凉了,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裴夫人不为所动:“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生儿都没动筷子呢,你动什么筷子?”
可怜夏荣山上早朝前就胡乱吃了两个包子,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要挨夫人的训。
夏朝生捧着手焐子,坐在一旁偷笑。
他化为孤魂野鬼三十载,早已记不清在侯府中的点点滴滴,如今重新感受,自是怀念无比。
夏荣山饥肠辘辘,又说不过裴夫人,只好向夏朝生投去求助的目光。
夏朝生眨眨眼,往嘴里塞了块香喷喷的糕点,慢条斯理咽下,终于开了口:“娘,用膳吧。”
裴夫人闻言,立刻松开了揪住夏荣山耳朵的手,欣慰地执起筷子:“生儿,娘让人给你炖了燕窝,等会儿喝完了再走。”
“谢谢娘。”夏朝生颔首道谢,目光滴溜溜地转到他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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