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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筒里的宣纸上,只有一个字,“善”,一看就是穆如归给儿子的评语。
穆如归和夏朝生离开上京城一年,顾及着初登基的太子,到底没有断了联系,而是送回来一只认路的鸽子。
穆昭雪刚一看见鸽子,差点喜极而泣,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卷起来厚重得鸽子都差点飞不起来。
但鸽子送回来的回信上只有一个字:嗯。
穆如归写的“嗯”。
穆昭雪日日盼,夜夜盼,就盼回来一个“嗯”,差点气晕过去。
他到底年纪小,少年心性,又气急败坏地写了厚厚一沓信,指明要父后回复,结果鸽子飞出去大半月,回来时,还是只带回来一个字——穆如归亲笔写的“呵”。
穆昭雪:“……”
穆昭雪忍了又忍,才没把鸽子变成自己的晚膳。
秦轩朗冷眼瞧着小皇帝和太上皇较劲儿,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只有此刻,穆昭雪瞧着才像是个少年郎。
穆昭雪果然被穆如归的“善”气着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捏着毛笔的手紧了又紧,等到秦轩朗轻咳着提醒,该用膳了,才委屈巴拉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秦轩朗有时也会被允许看一两眼陛下的亲笔信,所以他知道,小皇帝很可能写了御花园里新开的花,写了空荡荡的长生殿,还写了自己在用的父后亲手做的护膝和手焐子。
秦轩朗唏嘘不已,陛下还是个小崽子呢。
小崽子穆昭雪写好信,板着脸塞给信鸽。
信鸽啄啄他的手,摇摇摆摆地飞出了御书房。
这封信在许多天后,落在了夏朝生的手里。
彼时,他和穆如归在江南水乡且住着。
“九叔,昭雪的信。”夏朝生眼里映着窗外弯弯溪流里的波光,神情温柔无比。
他展开信纸,瞧着熟悉的笔迹,眼眶微热。
他虽不在上京,却从昭雪的信里,熟知上京城中的一切。
皇城里的花什么时候开,金銮殿前的石狮子哪只脚生了苔藓……穆昭雪在皇城中磕磕绊绊地长大,成长成了他想都不敢想的模样。
“九叔,我们回上京去瞧瞧昭雪吧。”夏朝生将信恋恋不舍地放下,跑到榻前,去望穆如归。
穆如归穿一身简单墨色长衫,懒洋洋地抬手。
夏朝生连忙扑过去,在熟悉的怀抱中,轻声细语:“昭雪很想我们呢。”
“他是想你。”穆如归心满意足地撩起他的长发,递到鼻前细闻,“不是想我……又在信里骂我了吧?”
夏朝生闷闷地笑。
穆如归见他高兴,无奈地翻身坐起,未束起的长发散在肩头,宛如墨色的波浪:“你呀。”
“我知九叔是故意的。”夏朝生收敛起笑意,拉着穆如归的手,无声地叹息,“昭雪……过于早熟,九叔怕他失了少年心性,才故意气他呢。”
穆如归以沉默作为回应。
故意自然是故意的,其中有几分酸溜溜的醋意在,只有穆如归自己知晓。
“不过……”夏朝生话锋一转,从穆如归的怀里挣脱,“咱们也有许久没见昭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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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回上京?”
“上京……”他有些恍惚,明明离开上京城没多久,却觉得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是春日里,回去,怕是要秋天了。”
“昭雪刚登基,今年春猎结束后,怕是要微服南巡了。”穆如归见夏朝生满眼怀念,心知不能再扣着人了,干脆松口,“到时候,就能见着了。”
南巡之事,确实是夏朝生所没有想到的。
他的眸子瞬间亮了,扑回榻边,直往九叔怀里拱:“此言当真?”
穆如归捏了捏夏朝生的鼻尖:“当真。前朝也有为君者微服南巡先例,如今大梁国泰民安,昭雪身为大梁的帝王,该出来瞧瞧。”
夏朝生哪里管先朝不先朝的事儿?
他只知九叔答允,立刻提笔写了回信。
于是,盼了又大半个月的小皇帝,终于盼来了一封属于父后的回信。
秦轩朗瞧着喜气洋洋的穆昭雪,靠在金銮殿前与面无表情的言裕华唠嗑:“你说说咱陛下,年纪轻轻,肩头的担子却这么重,当真是可怜。”
言裕华目不斜视,只手指在他的唇上点了点。
秦轩朗莫名其妙:“干嘛?”
言裕华硬邦邦道:“祸从口出。”
秦轩朗翻了个白眼:“只要统领大人不出去瞎说,我自然没祸。”
言罢,又凉薄一笑:“此间只你我二人,我若遭祸,必定是言大人大义灭亲哟。”
好家伙,三言两语间,直接威胁上了。
言裕华与秦轩朗认识多年,早见惯了他的尖酸刻薄,稳稳接住话茬:“我不会乱说……你我之间也谈不上大义灭亲。”
秦轩朗闻言,忽地变了神情:“是了,先前的秦氏一族与我无关,我在这世间不过是个无牵无挂的人罢了,与言大人更是没有丝毫瓜葛,何谈大义灭亲呢?”
小秦大人说完,拂袖而去,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言裕华。
言裕华蹙眉站在原处,盯着秦轩朗的背影,缓缓抿起了唇。
他……没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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