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之人还留在人间为害世人,我今天要为民除害,收了你……”说着,手里的幌子就晃到了我的面前。
我用手指头拨开那竹竿:“大爷,您说笑呢……”
“不过是一丝游魂,”道士捋了一下胡子说,“为何逆天而为,损己害人。”
我的心里忽悠颤了一下,游魂不过是贪恋人世,可究竟贪什么,恋什么,我也已经说不清楚了,太过久远的记忆,似乎已经随着混乱的时间逐渐远去,而随着某些已经模糊的回忆,还有什么是即将失去的。
“心月……”单风急切的声音响自耳畔,我蓦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瘫软在他的怀里,冷汗冒了一身。
“呵呵~~”道士笑得胡子直颤,晃着他的帆布幌子,“妖孽,看,怕了我的法力了吧?本尊这就来收你,让你尘归尘,土归土……”
单风紧紧揽着我的身体,“心月,我们走。”
道士急忙拦住他:“公子,千万莫受妖孽之惑,这些东西专门迷惑世人,谋财害命,恶事做绝。”
我轻推开单风的手臂,一把抓过道士的衣襟,东西?竟然敢用东西这个词来形容本大爷?简直太没礼貌了。我双手用力,突然使出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那道士摔在地上。道士惨叫,周围众人以单风为首,发出惊叹的抽气声。
“我是妖孽?”我照着挣扎着起了身的道士头上就是一记爆栗子,他立刻抱了脑袋四下逃窜。
“妖孽,法力竟然如此深厚,本尊要换个法术,就不信治不了你,看我的急急如意令~~~~……哎哟~~”
我追上前去制住他的身体:“我逆不逆天与你何干?说我是游魂?你拿出证据来啊,小心我告你毁谤。我谋财害命?我不被人整死就是好事!你个老道一定是假的,出来骗钱玩的……”
“你……”道士惊呼,“你妖言惑众。”
“你才妖言惑众呢,一定是你看单风他穿的漂亮,想诈他一笔是不是?哼,今天要是换成是我穿得绫罗绸缎华丽无比,你是不是就说他是狐狸精?”我一把揪了道士的胡子,“骗子,胡子一定是假的吧?呀?竟然是真的,那假的一定是眉毛……恩……也是真的……”
我辨认着手里一堆毛发的真伪,道士仍然嘴硬:“没想到你的道行竟然这么深……”
叭的一声,道士的身上被摔了一只烂柿子,一个素色衣裳的妇女将手里的垃圾扔了过来:“公子你说的对,这老道上次缠着我丈夫,说我是千年老树妖,诓了他好几两银子,呸,我是老树妖?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孩子答茬,“他还说我是孽刹转世,要替我超度,让我爹给打了出去。”
“……”
“……”
于是,趁着愤怒的众人还没将手里的发泄品顺便也砸到我的身上时,于一片“为民除害”的赞扬声中,我和单风离开人群。
身后传来老道的胡言乱语:“我……决……不……放过……你。”
“你那招身手不错,”单风笑着说,“是哪派的工夫,我竟没见过。”
“呵呵~~”他说的是那过肩摔?我装傻,那是我大学体育课的内容,而那年的体育课,我是以不及格告终的,现在就只剩下这一招而已,而且还只能用来应付非专业人士,亚健康人群,“没什么意思了,我们回去吧。”
“也好,”单风带了我顺着原路下山,结果辛苦这么久爬上山来却落个败兴而归。
两个人穿越林间小路,顺着山坡往下走,并肩,无语。风吹过树梢,夹带了几点寒冷的水滴。
“下雨了,”单风抬头看了看不久前还是响晴的天。
我伸出手,竟然掬起一捧水,那水滴转瞬之间已经变成瓢泼大雨。
“去树下躲雨?”雨点落下的嘈杂声中,他大声问我。
我瞥嘴,“拜托,大雨天站树下小心遭雷辟。”
回头,后面的庙宇已经距离甚远,前望,还看不见最近的人家,单风把问题抛给我让我决定般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反正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走都是个淋雨,那就不着急了,慢慢走吧。”
他吊起眼角,嘴角优雅的上翘,浅笑着说:“也好,那就慢慢走吧。”
于是,该踱方步的地方还是踱方步,该欣赏美景的时候还是停下来欣赏优美的景色,任凭冰凉的雨水浸透身上所有的衣物。
雨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这种急风骤雨向来不会持续太多时间,几乎是一转眼的工夫,天气又变回晴空万里的灿烂。夹道的郁郁葱葱散发着沐浴后的清爽,也吐着阴湿的潮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看你,感冒了吧?”单风牵了我的手,“跟我来。”
我随着单风下了铺陈好的林间小路,两个湿淋淋的人拨开树丛,往里钻进去。
七转八拐的走了半天,随着一个急转弯,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奇异景色,树林间的空场散落着几个汩汩冒着白色气体的池子,那气体把原本就雾气蒙蒙的树林映得如同仙雾缭绕的仙境。
“那是什么?”我问。
“是这座山里的温泉,”他回答我,“不过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无意间找到的。你不是很冷吗?正好来泡个温泉。”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脱光了身上的衣服,一脚扎进那温泉里。
“哇~~”我惨叫,好烫,我一只原本雪白的脚立刻被烫得绯红,这下可好,原本想来个“洗凝脂”结果变成了“燎猪毛”。
“~~……不是所有的温泉都能泡,”单风说,“我说的是那个。”
随着他的下巴,我找到了一个貌不起眼,很普通的池子,仔细想想,
随着他的下巴,我找到了一个貌不起眼,很普通的池子,仔细想想,也是,那些池子里的水都冒泡了,明显是开锅了嘛,沸水里怎么能洗澡呢?
我跳进水里,温暖的泉水立刻包围了我的全身,冻僵了的身体贪婪的吸取着那温度。
长吐一口气,好舒服,我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适宜的水温。
第22章
单风不知道从什麽地方找来一根绳子,系在两根树干的中间,将我的衣服晾在上面,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搭上去。随著他进入水中时荡起的水波,我的心也略微一漾。
我转头将视线移到周围美的景色上:“你总是喜欢这种奇怪又漂亮的地方,比如宝棱宫的蓝色花海,还有旷野里的木屋,都是十分入眼的地方,看来你的审美观不错。”
“你还记挂著那里?”
“恩,”我吐了吐舌头,眯起眼睛笑,“即使没名字,一时半会的也还忘不掉。”
他迷茫的看著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脸上,肩上以及锁骨乃至前胸的视线,我随便摆了个自以为妩媚挑逗的姿势:“好看吗?欣赏费十两银子一次,看你是朋友,优惠,算你八五折。”
单风没理会我的无聊,伸出手,抚上我肩膀处的伤口。一阵钻心的巨痛席卷而来,我蹙起眉,低吟一声,他触电一样立即收回了手,无措的停在半空。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般的说。
“没关系,你也不知道嘛,城孤烟那混蛋,差点把我拆了。”
他的手在空中颤抖著,似乎想要触摸什麽,终究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那件事,我有我的理由,我必须成功的带著楚歌离开,因为我一定要击垮宝棱宫。”
“干吗那麽恨城孤烟?除了抢了你的楚歌以外,他充其量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笨蛋,……”我叹了口气,“对了,我在来这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谁?”
我笑了笑,“他说他叫苏铭洛。”
单风大吃一惊,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铭洛?”
“就是那个整天戴著面具,喜欢四处乱逛,据说是沧平门少门主的人。”
“……你全知道了?”
“一半,只知道苏铭洛那一半。对於你,我一无所知。”
单风沈默,大张著双臂倚在池边,锦锻般的黑头发被散开,飞瀑一样落在身後,俊逸的脸上微泛著茫然,神情恍惚起来,似有淡然的惆怅,又似有无尽的思虑,半晌才轻声一叹:“我处处针对宝棱宫,是因为……”
“嘘~~”我伸出食指,竖在口鼻之中,“不要说,现在不要说。”
“为什麽?”他一怔,惊讶的问我。
我笑意殷殷的回答:“既然是秘密就让它是秘密吧。如果你认为现在不是揭露它的时候,那麽就不要说。”
“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我好奇你的身份,但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无论你是王侯将相也好,贩夫走卒也好,什麽门的主人也好,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花匠侍从也好,我从没在乎过你是谁,我只在乎谁是你。”
“……”
“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明知道你骗人还乐得替你做事。”
单风眉头一皱:“你早就知道?从什麽时候知道的?”
从什麽时候知道的?打一开始就知道!从他不凡的谈吐,从他卓越的学识,从他保养得细嫩优雅的双手,甚至於从他看著我时,时而痴狂时而游离的眼神。明知道我只是颗被利用的棋子,却义无返顾的跳了进来。其实我应该是满足的,我原只想见他一面。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离开沧平门,是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见了他的面,怕是离不开了。
递给他一张媚笑嫣然得近乎惨笑的脸:“你就那麽爱楚歌?”
他幽然开口:“楚家是商武两界的名家,论地位,仅次於沧平门和宝棱宫。楚歌是楚家的嫡子,未来的继承人,他……可以给我很多。”
“而我什麽也没有?你就让我当了炮灰?”
“……”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爱过我?”
单风默然无语。
半晌,我努了一努嘴,将尴尬得已经几近僵硬的面部肌肉无奈的扯动了一下,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转身想要离开那温柔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