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则敏感的回头,姚靖又立刻把手挪到肩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谭藻:“……”
姚靖正色道:“那属下便先回去等候捷报了,右护法万万小心,这奸人武功颇高。”
贺灵则听他“关心”谭藻,立时就不开心地道:“回去回去,不要你管。”
“是。”姚靖老老实实拱手,又趁着手挡住脸,冲谭藻挤眉弄眼一番,才走了。
谭藻无语,对自己如此招人讨厌,也是十分无奈的。
殷汝霖在一旁,倒是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看着谭藻,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
弑师叛逃,换得位居高位,也不过是这么个境地。
谭藻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眼神飘忽,不敢与其对视。在此前,他这个武功平平的人,是不会被殷汝霖看入眼里的,这是殷汝霖第一次看他,却带着说不尽的鄙视。
贺灵则将之看在眼中,冷笑连连,“你用剑?”
殷汝霖自傲地道:“你若败在我的剑下,倒也不枉。”
贺灵则什么武器也没带,他闻听此言,反手从谭藻腰间抽出他的佩剑,轻抚剑身,声寒如冰,“原本,顾念旧情,想把你放走的。偏你要找死,本教主就成全你罢了。”
殷汝霖横剑于胸,“废话少说!”
谭藻莫名其妙,这俩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么,怎么跟老情人一样?
贺灵则缓缓抬手,眉目之间一片清冷,竟是摆了个与殷汝霖一模一样的起式。
殷汝霖眼瞳猛然收缩,“你!”
贺灵则不言,抬了抬下巴。
不知为何,谭藻看贺灵则只是学了殷汝霖一个起式,就把殷汝霖气得脸都红了。他心跳得极快,殷汝霖会输成什么样呢?
谭藻没有怀疑过,殷汝霖必然会败,只是他没想到,少年成名,先前又威风凛凛杀进来的殷汝霖,会败得如此之快——即便是体力不支,也不会败得这样狼狈。
但是谭藻更惊讶的是贺灵则对敌的剑招。
殷汝霖使得是正气阁绝学,游仙剑法。
贺灵则对敌的,也是这一套剑法!而且使得比殷汝霖更为纯熟,更为出色。
看样子殷汝霖早知道贺灵则可能会这套剑法,先时才会露出屈辱的神情,只是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会败得一塌涂地,他最自傲的,被贺灵则碾成了渣。
他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几无气息。
谭藻看得哑然无言。
贺灵则随手甩去剑上血渍,回头对谭藻道:“你去把他杀了。”
那一瞬,贺灵则的眼神很可怕,不是嗜杀,而是不把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漠然到了极点。
谭藻走了过去,他看着地上的殷汝霖。
殷汝霖眼睁开一条线,看着谭藻,“我真不愿,死在你手里……”
死在谭藻手里,是一种耻辱。
谭藻说:“殷少侠,你将就一下。”
殷汝霖:“……”
他闭上了眼。
贺灵则把谭藻的剑塞回给他。
谭藻却不急着杀人,而是道:“所以,此人与教主有旧?”
贺灵则道:“他门派一位祖师,与我教有旧,否则,你当他如何避过山中那么多机关的。若不是如此,何须人来拦,他早已困死在机关之中。”
谭藻惊奇地道:“正道之中,有人知晓山中机关!教主……”
“不必担心。”贺灵则全然不放在心上,“按理说,只有正气阁阁主知道,而且不得外传。看来,这小子原本是日后的阁主了……”
贺灵则淡淡道:“因旧年之谊,我们才将进山之法告知,昔年的正气阁阁主曾有言,绝不以此危害奉圣教,代代如此。背信弃义,正气阁,也不过如此。”
殷汝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颓然偏头。
谭藻心道,这正道大派与魔教,竟然曾经这么要好,可是正邪终究不两立……
“那就不能杀死他了……”谭藻忽然道,“把这个背信弃义的人送回去,看看他的师父,会怎样处置他呢,保他名声?”
他说这话时,也有些胆战心惊,这实际上是一种试探贺灵则底线的方法,他不知道贺灵则对他容忍的上限在哪里,但他很想知道。大概作为一个叛徒,就是这么没有安全感吧。
贺灵则却全不放在心上,他满不在乎地道:“你开心就好。”
他口中这么说着,眼睛还紧紧盯着谭藻。
他平时也常常这么死盯着谭藻不放,但这一回格外让谭藻不安。谭藻忽而笑道:“但也不能这么便宜了殷少侠,万一师徒两个都是小人呢。”
贺灵则:“嗯?”
谭藻微微一笑,一剑斩去殷汝霖的右手手掌!
“啊!!!”殷汝霖血流如注,惨叫响彻山林。
谭藻跨进那道月亮门,便看到殷汝霖和阮凤章都站在石桌看着他。
踟蹰片刻,谭藻缓缓走近,“殷阁主。”
他盯着殷汝霖的右手看,那里的袖子空空荡荡……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样不当,忙挪开目光,低声道:“失礼了。”
“无碍。”殷汝霖淡淡一笑,只是五年不见,他比当年要老了很多,三十多的人,鬓边已有了丝丝白发,但是气质沉稳多了。他细细端详谭藻的面容,惊叹道:“果真是一模一样,若不是贤弟早有提醒,我定然也要以为是白日闹鬼了。”
谭藻尴尬地笑了笑。
殷汝霖看着他,忽而笑道:“你好像有点怕我?”
谭藻:“没、没吧。”
殷汝霖:“你怕什么,我既非谭藻,我的手又不是你砍的,我不会对你发火。”
阮凤章挑眉,看着他,目带疑惑。
殷汝霖扯了扯嘴角,当年他独身闯魔教一事,传遍江湖。说的是他进去大杀一通后,全身而退,蹊跷的是,回去之后,当时的阁主,他的师父,却在盛怒之下,一剑砍去了他的右臂。江湖中人多有不解,后来没多久,老阁主郁郁而终,大家都暗自揣测,老阁主早就神志不清了。也有人说,老阁主是故意的,临死前,最后磨砺年少气盛的殷汝霖——这不,殷阁主现在的左手剑更胜往昔。
即是说,没有人知道他右掌本就被斩下过,而且是被谭藻斩的。也没有人知道,老阁主砍去他右臂其实是因为——“你这种人,还留着右臂有何用?!你不配使剑!”
但是在老阁主去世之前,终究还是原谅了殷汝霖,他仍是将阁主之位传给了殷汝霖,并勉励了他,这才导致殷汝霖破而后立。
时隔五年,殷汝霖方对好友吐露真相。
阮凤章这才知晓其中内情,他默然不语,何尝没有人怀疑殷汝霖怎能全身而退呢,但当时他们需要让大家知道,魔教并非他们想象中那么坚不可摧。那些关于殷汝霖如何大破魔教的传言,有一定程度上,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殷汝霖叹了口气,“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谭藻摸着自己的脸,在心底说,我也以为。
☆、第十章
当年那一战,直接或间接折损了正道不少前辈高人,也致使像殷汝霖他们这样的年轻一代提早掌权。殷汝霖对魔教恨之入骨,五年的时间,他的确沉稳了,但仇恨深埋在他的骨子里。屈辱尚在,他是为了救朋友而闯入魔教,朋友没有救到,他却被塑造成了英雄。
得知有人利用魔教兴风作浪,殷汝霖竟像是精神一振了。魔教被荡平后,江湖太平了好一阵,他又成为阁主,成日镇守阁中,许久不曾快意恩仇了。
殷汝霖不像阮凤章那般,他听过事情始末后,且不顾现今的传言,而是抓住谭藻身上的疑点不放,“小谭公子,你怎么会从天而降,掉在凤章床上?我可以相信你不是谭藻,而是他的双生兄弟或者其他什么的,但你可得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谭藻一口咬定:“我不知道!我本身在湖州,不知怎么,失去神智,清醒时就是那样了。”他现在在扮演一个不存在的人,怎么编也编不圆,不若都推给未知,任凭他们去猜测、查证。
殷汝霖失笑摇头,“你认为我会信吗?”
谭藻:“总之我不是谭藻,和这些事不相干,来此是阮凤章让我露个脸好叫你知道世上没鬼。至于你信不信,和我没关系,你堂堂正气阁阁主,还想强留我不成?”
“自然不是。”殷汝霖看向阮凤章,“怎么,你觉得他从天而降是为何?”他不信阮凤章对此毫无怀疑。
阮凤章微微一笑,“也许是天意呢?”
天意?什么天意?天意要谭藻掉他床上做什么?
阮凤章没说,殷汝霖也没问了,他看得出自己兄弟心中已有论断。反倒是谭藻在不知其意,疑惑万分。
殷汝霖为他们安排了厢房,走在路上,阮凤章问:“我这位大哥脾气有些不好……”
谭藻忙道:“殷阁主是真英雄,有点脾气应该的,我并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阮凤章点了点头。
谭藻道:“只是,我也不好久待了。”
阮凤章沉默片刻,道:“确是如此,这一路也辛苦你了,在此休息几日,我们还是别过吧,我可能暂时不会回峄山了。”
谭藻感觉特别不好意思,“我……过些时日,再去探望宗主。”
阮凤章并无不满的样子,“我替家师多谢了。”
谭藻苦笑道:“哪里,不都是因为我,才诱发了宗主的病,我去侍奉是应该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房间。
门口有两个婢女在等候,是奉命伺候他们的,一个穿粉衣,一个穿绿衣,面容有几分相似,大概是对姐妹。
见着两位客人,两名少女一齐行礼:“阿照(阿望)拜见二位公子。”
阮凤章许久未来,这两名少女他却是不认识的,但也大方问好。
“二位公子住在阁中,倘若缺了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与奴婢姐妹二人说。”阿照较为苗条,十六七岁的样子,她笑盈盈地道,“奴婢知道,阮公子与我家阁主情同兄弟,谭公子是客人,阿望比较调皮,奴婢就大胆命她……”
阿望脸圆圆的,不过十三四岁,闻言偷偷用胳膊肘顶了姐姐一下。
阿照顿了一瞬,临时改口:“……命她侍奉谭公子了,想来阮公子是受不了她这样唠叨的。”她转得非常生硬,更何况阮凤章眼力极佳,怎会看不到阿望撞她那一下。分明是阿望看谭藻容颜出色,眉目含情,便少女春心萌动了。
而谭藻,这种事遇得不少,早已习惯,倒也没什么感觉。
阮凤章平日待人极为温和,偏偏他当年一眼看到谭藻,就暗存了些其他心思,此时笑了一下,竟挡了回去,“我数年未来,正需要阿望这样伶俐的姑娘,为我细说一下正气阁的变化。”
阿望还想再分说,被阿照瞪了一眼,“那奴婢二人服侍二位更衣吧,前头已设了宴,更完衣请二位公子移步。”
阿望恋恋不舍的看了谭藻(的脸)一眼,随阮凤章进了他的房间,捧出衣物,给阮凤章更换。
阮凤章一面换衣裳,一面漫不经心地道:“谭公子生得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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