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颐才不理睬他的这种威胁,他的确是冷了,窝在容琛怀里,还仰着头在容琛脸上亲了两口,笑容不减,道,“我知道,知道。”
心里却想,你这话都说了无数遍了,自己早知道他只是说着威胁他而已,根本没有实质性的用处,魏颐根本不当真。
看到皇帝抱着子琦公子坐在椅子上说贴心话,采红眼观鼻鼻观心地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放在一边的茶凳上,就又赶紧退下去了。
容琛亲自给魏颐倒了热茶,让他喝,还把点心端在手里让魏颐吃,说道,“以后不许不用早膳就来做这些,到时你伤了胃,看朕怎么罚你。”
魏颐吃着点心,喝着茶水,笑嘻嘻地敷衍他,“知道,知道。”
容琛看他这副样子,只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朕看你是不知道。你呀,就会阳奉阴违,从不明白朕的苦心。”
说得颇为感慨。
魏颐听他这感叹之语,心里挺不舒服,夹了一块小糕点用小碟子托着送到容琛嘴边去,道,“我明白你担心我,关心我。我真知道,今日是的确不想吃早膳,所以才没用,平素我可有故意饿着自己。”
容琛看魏颐锲而不舍地要他吃下那块糕点,便只得吃了,魏颐放下筷子,又端了茶水喂到容琛嘴边去,道,“来,我伺候你,你就消消气吧。”
容琛对魏颐是又好笑又好气,最后实在拿他无法了,也不再唠叨他。
两人又在那里坐了一阵,容琛用放在一边的厚披风把魏颐裹起来,和他说起赏画会的事情。
魏颐画画这么多年,在绘画一技上的确是非常出彩,若是他不是皇帝的男宠之名,恐怕早就成就了京城第一才子之名诸如此类的名声。画作定然也是可用士人追捧、一时之间求画者甚众之类的言辞来表述。
但是,当做了皇帝的人之后,一切本身的才能与优点,反而得不到世人的承认了,甚至其琴艺画技似乎已经成了专门讨好媚惑皇帝的手段,为人所不齿。
魏颐虽然没对此说什么,但容琛却知道,魏颐其实是想把他的画作展示给人看看的,毕竟,每个人都想将自己的才能展示出来,这是人的本性的迫切需要。
所以,容琛想给魏颐办一个画展。
魏颐知道自己在士人才子里的名声很不好,故而容琛有这个提议后,他还反对了,觉得说不定到时候是自取其辱,何必!
虽然反对了,但容琛这个提议还是在魏颐的心里扎了根,让他心痒痒,心想,让人来看看,评价一番到底如何,还是可以的吧。
终究受不住这个诱惑。
容琛再次说起时,魏颐现在就应了,只是要求道,“不要让画院来办,我自己来就行。”
容琛看他一本正经,微笑着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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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番外之画展(二) ...
番外之画展(二)
在书画方面有所成就的文人,他们自发形成一个圈子。
有人要是得了什么珍贵的书画,就邀三五好友一起观赏揣摩,有人听到其得了什么,也有专门上门来要求看看的,一番品评,于是,圈子就这样形成了。
也有人作出了比较满意的作品,也让好友或者大师前来提意见指正的,于是,这幅作品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有人看上了,便上门千金买画,如此,也是佳话。
这就是这个圈子。
魏颐关在门里勤耕不辍,作品却只有近身之人能够看到,流传出去的几乎没有。
就因他日日练习,他身边伺候他的采红迎绿两个小丫鬟都学到了些技巧,也能够露两笔了,由此可见,魏颐于画技之上,的确不是泛泛。
但奈何珍宝藏于室,外面无人知。
看着园中菊花开得正盛,他想,就在这时办个画展吧,顺便就说是赏菊。
魏颐虽然是在京城书画界之外,但是对这个圈子里有真才实学的人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他经常出门去洗泉街淘书画,会听人议论起哪些人是真的好。
魏颐就拟了个客人的单子出来,然后亲自写了请帖,写明时间地点,恭迎上门。
魏颐怕到时候没人来,故而就向容琛借了十几卷先代名作,到时候专门展出,供人观摩鉴赏。
写请帖时,也是说请人来鉴赏这些书画作品。
虽然文人清高,但是,遇到真的好东西,除非对方是仇人,不然,很少有人会受得住这个诱惑不去看看的。
张大俞,现任的京城第一怪才。
张家是京城大族,但这一家非常低调,书香门第,在前朝还出过两任宰相,但在容家王朝时,却再无做大官的,只闭门家中做学问。
不过,这一家因为家教极其严格,家中几无纨绔子弟,个个都是饱学之士,在书画上更是有很大的成就。
张大俞是张家这一代长房嫡出,从出生就被寄托了很大的期望。不过,此人从小就叛逆,七岁时因看上了寺庙里的法帖,就要死要活地要去那里当和尚,家里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把他送去记名出家了。
就这样,他在那庙里修习书画,直至成年弱冠礼时才回张家还俗娶妻。
甫一回京城,他就又闹出了轰动之事。
成亲时,他偏不和新娘子拜堂,要和一卷画拜堂,家里人被他气得跳脚,岳家认为他家没有诚意,最后,居然在就要成亲时,两家取消了婚礼,反目成仇了。闹了好大一出闹剧。
这件事,京城里的上至皇帝下至脚夫都知道,而且足给京里的提供了好几个月的笑料,甚至被人写进了自己的书里,供后世人也一笑。
就因这张大俞婚堂里作出的事情,之后没有姑娘家愿意嫁给他了,让他三十岁依然没有成婚。家人开始还替他着急,后来看他自己混不在意,每天都沉浸在研习书画之中,故而也就不管他了。
这人性格虽怪,但的确有大才。
年纪轻轻,其书画就已经功力非凡,在天朝都极其有名,求书求画者甚众,不过,他从来不因为关系亲近就会满足你求的书画,也不因出价高就把书画卖给你,他总是兴起就送,或者说,去求书画的人,是在他想送书画的时候,那么,他就送你了,要是别的时候,他根本不理睬人。
对于比自己差的,他从来不予以理睬,但是,遇上自己喜欢的,或者比自己好的,他也能够毫不理会尊严地下跪求画。
其人之痴颠,算是京城第一大怪人。
当然,因为他有才,故而就叫京城第一怪才了。
魏颐写的第一个请帖就是写给这个人的。
其实,本该从老前辈开始写,但魏颐这次请的都是年轻一代的,在这年轻一代人之中,就数这张大俞是京里第一人,魏颐自然将此人放在最重的位置上。
魏颐写好后,是府里下人去送的帖子,他特别交代了去给张大俞送帖子的人,一定要等到回复了才回来。
这帖子送到张府上,是张府一小厮接了。
因送帖子人是廉亲王府上的,虽然文人士子多瞧不起廉亲王府,但奈何皇帝几年如一日,对那子琦公子宠爱有加,没有任何一点对他厌弃的意思。于是,众人怕得罪子琦公子,多在面上不会让廉亲王府的人难堪。
那小厮让送帖子的侍从等着,自己就拿了请帖进去给家中公子,看他是否要去。
这送帖子的侍从就在小厅里等着了。
看到小厅里挂着好几幅字画,一看衿印,该全是张家里现在的小辈的作品。这侍从虽不是什么鉴赏大师,但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些字画不凡。
这边张府小厮将请帖拿去给家中公子,脑子里想的是,他家公子以前就分外瞧不起给皇帝做男宠的子琦公子,说他辱了文人风骨,现在这子琦公子送了帖子来,请他家公子前去赏画,他家公子定然不会去的。
这小厮从大开的窗户看到书房里三公子正在写字,敲了门后就站在门口等,等了好一阵,不见里面有答复,他该是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以为意,便又敲了一次门,又过了一阵,才听到里面人叫他进去。
张大俞没有看进来的人一眼,专心致志地写着字,恐怕是不大满意,长出口气后,就将写好的一副字揉了扔进纸篓里,便又站在那里发呆。
小厮又等了一阵,发现三公子恐怕不会主动看到他,于是就上前道,“三公子,廉亲王府那边让送了帖子过来,请您过去赏画。”
张大俞抬起头来看着小厮,“廉亲王府?”
小厮道,“是。就是那个子琦公子住的廉亲王府。”
张大俞道,“请我去赏画作甚,他一男宠,有什么画可赏。”
小厮把那请帖翻开递给张大俞看,道,“说是宫中秘藏的十三副先代名作,请公子您去观摩鉴赏。”
张大俞道,“他一男宠,胆敢私自拿宫中名品出来飨客,如此大言不惭,皇上也不……”
小厮在他还没说完时就赶紧接话道,“三公子,您不去我就去回话了,您千万别再说了。”
说着,就要收起那请帖出门,生怕家里三公子嘴上阀门一开,又乱说话。
他刚拿着那请帖要走,没想到张大俞突然脸色大变,飞快地朝他扑过来,把这小厮吓得连连后退,惊道,“公子,您这是要干什么?”
张大俞根本不管他的惊慌失色,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请帖,然后走到窗边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看到了请帖上的字,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美女一样,好字如好色,满脸陶醉,双眼放光,赞道,“笔法灵动,流美清逸,书中之谦谦公子者也。”
小厮站在一边无语地把他家三公子看着。
张大俞在那里看了老半天,然后才突然抬起头来,道,“没想到这么个皇帝男宠,府中居然藏着书风如此流美之人。只不知这帖子是谁写的,我定要去结交结交。”
说着,让小厮赶紧给铺纸,道,“我也要写一幅,那送帖子来的人走没,没走就去让他等着,带我一副字回去交给这写帖子的先生,说是我的回礼。”
小厮叹了口气,过来指着那请帖上的印衿,道,“三公子,这里有书写之人的小印——子琦,恐怕这帖子就是子琦公子自己写的。你看他这印,也是刻得极好,字体风流清逸又不显轻浮,是也不是?”
张大俞盯着那印衿看了一阵,点头,道,“难道真是这子琦公子所写?”
小厮道,“子琦公子,原是魏尚书家公子,少有才名,当年十二岁中举,还被誉为神童,他能写这一手好字,丝毫不值得惊奇。”
张大俞沉默了一阵,又拿着那请帖不吃不喝地看起来,也不理睬那小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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