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都怎么了?一个五岁大的贱种,有什么可怕的,还有父亲,下人说他刚刚回来了,为什么不狠狠惩罚那个伤害母亲的贱种?!”
廖老爷对待儿女一向严苛,犯了大错那是要抽鞭子动家法的!
“可不敢这么说,小少爷这种话千万别再外面说!再让那位听到......”李妈紧张地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小声道:“现在下人们都在传,那四少爷说不定根本就是个鬼怪妖精,他不是人!”
廖正康小脸一白,三太太迷信,弄得她一双儿女也是最怕那些鬼怪:“李,李妈,你怎么这样说,说,说他不是人?”二少爷吓得有些磕磕巴巴。
老婆子眼中立刻划过了一丝恐惧,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双老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她张张干瘪的嘴唇,在自家少爷不安的表情下缓缓将侍女阿芬和东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妈是三太太的心腹,在廖家下人里有些耳,对东子昧下四少爷家具,然后被其警告,当天半夜老相好死得体无完肤一事知道的□□不离十。
“......再看看那副样子,皮肤白的像没有血,那嘴唇,又怎么看怎么像喝了血似的,五官精致漂亮的不像人,正常人能长成这副样子吗?说不定就是山里的妖精变的......所以说,少爷您听我一句劝,忍下这口气,千万别去惹那个人,离他远远的!再不济,再不济还有老爷收拾他......”
☆、第31章 怀疑
李妈没有说,若是廖老爷也动不了那位又该怎么办,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廖家......老婆子咽了咽唾沫,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
许是自己想多了,老爷那么大的本事,跺跺脚盛港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连总长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又怎么会动不了一个精怪呢。
李妈抱着怀里小脸蛋没有一丝血色的孩子不住拍了拍。
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
她也不想吓住自己从小看大的二少爷,可若不这样说,以少爷冲动的性子,八成是要自己送上门!
再说廖正康,这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孩子却是被这种血腥的事结结实实吓住了,平时骄纵横行的二少爷,此刻在餐桌上面对着一个很可能是鬼,是精怪的人威胁着要对自己下手,脑子里又根据李妈的描述自动联想着那个死去女仆的惨状——
开膛破肚,剥皮抽骨,皮肉内脏被啃食的残缺不全,五官悉数挖了出来,满屋子的血,偏偏摆在正显眼位置的老红木家具干干净净,泛着迷人的油光,色泽红亮......
二少爷再次抖了一抖,连餐具都拿不稳了,母亲又不在身边,本能似的,他就看向了坐在正位上的廖建东。
在他年幼的心里,父亲是无所不能的......
廖家的餐桌上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顿住了餐具,却没人敢出声。
廖建东仔细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抬眼看向左手边餐桌最末尾,无视气氛的紧张开始径自优雅缓慢进食的男孩,视线从他幼小微瘦,挺直的脊背,雪白纤细的手腕子再到缓缓蠕动着的红唇之上,竟然微微发起愣来。
直至对上一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漆黑双眸,男人才笑了,非但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并极其不同以往地像个慈父似的道:“这便是四儿吧,前两天出差没能看见,到父亲身边来坐。”
罗尘缓缓放下餐具,在廖家人复杂的眼神中,竟然真的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廖建东左手边的位置上,理所当然等着下人拉开椅子。
做派比廖家这些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小爷小姐们还讲究!
讲究那是必然,罗鬼仙未历劫前便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鬼修老祖,洞府里伺候的鬼奴鬼侍们不比廖宅的下人少,连金丹期、元婴期的鬼修到了他老祖的府上,不也要收了在外面时的傲气,乖乖端茶递水!
那可是廖家女主人的座位!
前年三太太正得宠的时候,打压了几次二太太便洋洋得意,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有一日餐桌前竟然撒娇卖痴想要做在廖老爷左手边的座位上,结果被当场动家法抽了鞭子。
躺在床上半个月才养好不说,四太太没过多久便进了门,从此风光正好的三太太立刻失宠,而这个座位也成了廖家几位太太的禁区,连想都不敢想!
旁边伺候的小女仆被吓得不行,慌忙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谁料对方竟然挥挥手让她退下,自己起身将座位拉开,语调和缓:“四儿,坐下吧。”
廖家人简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二太太紧紧攥住手中的筷子,手腕有些颤抖,四太太也抑制不住眼中滑过的妒忌,却十分聪明的低下头,掩饰了过去。
反观当事人,廖家新鲜出炉的四少爷,却十分坦然的坐在那个座位之上,冲身旁的男人微微一笑,乖巧的仿佛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谢谢父亲。”罗尘嘴角含笑,声音轻软,眼中却毫不掩饰富有深意。
廖建东也同样意味不明地和他对视了两秒,余光不自觉在那勾起的唇角处顿了顿,不动声色夹起一只虾球送入对方的碟子里。
“刚刚回到家,还习惯吗?多吃一些。”
罗尘没有回答他,用手里雕着镂空花饰的象牙筷夹住了那颗虾球,送进嘴里慢慢咀嚼了一番,才饶有深意道:“习惯,一切都习惯的很。”也熟悉得很。
说着他又自己夹了一片上汤烧鲜笋,细致的品尝咽下,淡淡补充:“厨子的手艺也不错,虾球滑嫩,笋子清鲜。”
从落座到进食,举手投足都透着一番浑然天成的雅致,说话轻描淡写,神态漫不经心,眉目间凝聚着淡淡清贵,廖家餐桌上满桌的山珍海味和低调奢华的青瓷盅,象牙箸都不如一只虾球,一块青笋入他的眼。
这番不显自贵的气质,哪里是从贫民区妓、女身边长大的孩子,不知情的人看来,反倒更像个勋贵家的小少爷!
只是若那不知情的人再一对上男孩那双深邃漆黑,仿若死水中蛰伏着妖兽的眸子,还有红唇嘴角微勾起时毫不掩饰的鬼魅之气,却绝不会认为眼前之人是个养在温室里的娇贵小少爷了。
那种看人像看死人的表情,让人忍不住......瘆的慌......
廖建东显然没能忽视罗尘与身世反差巨大的气质,见他这么一番举手投足,第一次怀疑廖家庞大的情报网出了问题,该不会是找错了人吧——
这样的孩子,非但不像是那个资料中应该有的罗尘,甚至对方给他的感觉,高深莫测到......不像个孩子!
鲜红的唇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勾起的笑容嘲讽地,鬼魅地,意味不明地反复拨动着脑海中的某根弦......
“喜欢就多吃一些,这些年你生活在外面也受委屈了,以后喜欢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做。”
廖老爷不动神色,按捺下心中的种种疑问和那丝若有似无的淡淡悸动,伸手夹了一筷子青笋放入身旁男孩的碗碟中,倒像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第32章
廖建东给罗尘夹了两次菜之后,也没再理他,后者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神态冷淡,几位太太少爷们按捺下心中不尽相同的心思,规规矩矩的用晚餐。
仿佛是一群陌生人凑到了一个餐桌上,彼此互不相交谈,又有志一同地害怕着主位和左侧位上的两个人,晚餐就在一种沉默到近乎诡异的气氛中缓慢进行着。
罗尘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在众人隐晦的打量下,在廖建东还在用餐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放下了筷子,因为他饱了。
筑基期的修真者还不能完全摆脱五谷,只是对这些不含灵气的食物需求远比平常人要小,待到了金丹期他们方可完全辟谷,从此不接触五谷杂粮等等凡物。
但罗尘不乐意,辟谷丹的滋味实在是如同嚼蜡,吃了几百年之后,他是一点都不想再沾那东西。
修真者还不是仙,*一点都不比凡人少,何况即便成了仙,也不见得是完全无欲无求的,罗尘不好财宝美色,不好权利,口腹之欲却有一点,这辈子也不打算戒掉。
禁欲是那些佛修们爱干的事,为的是心无杂念,将来渡雷劫之时也能比寻常修士容易得多,鲜少有心魔滋扰。但他们鬼修向来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往往渡劫时被劈得最狠,心魔最难过。
譬如他罗鬼仙,被心魔折腾得被迫兵解重修!
一想到重修这种憋屈事,罗鬼仙立刻心里头不舒爽了,撂下筷子竟然要起身离开,心里合计着今晚找谁开刀,给自己调节一下心情——亲手令前世欺辱过自己的人倒霉,总能让他心情一下子好上来。
在座的廖家人还不知道自己在眼前这个披着男孩皮的鬼仙眼里完全就是个出气筒,见他放下筷子起身要离开,一直饱含愤怨的二少爷廖正康来了机会,阴阳怪气道:
“父亲还没用完,你就先要离开了,四弟这规矩真是让哥哥大开眼界呀。”
一直在四少爷和三房之争中作壁上观的二太太也优雅地用丝绢擦擦嘴,温柔体贴道:“小四的规矩确实差了些,不过他年纪还小,又毕竟是在他母亲——”二太太抱歉地顿了顿:“毕竟是在不太好的环境下长大,自然没办法像二少爷那样行事规矩有度了,不过到底是咱们廖家的孩子,用心学学怕也不会太差。”
声音温温柔柔,态度和缓大方,二太太这番话出来放到谁那里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却意有所指地暗讽四少爷的出身上不了台面,二少爷有咄咄逼人,对兄弟不甚友爱,更是明目张胆在廖老爷面前恭维了廖家的血统好,即便生母是妓、女,沾着一个“廖”字,也是能学好的。
这般玲珑心思,也怪不得无论三房,四房多受宠,廖家那点能被姨太太们拿到手的权利,也总是牢牢握在二太太手里了,甚至在闵、章、戚三家中,也是二太太的娘家闵家人在廖老爷面前最得用。
本来以二太太闵秀珍做人留一线的行事作风,哪里看不出这个四少爷的不凡,平时是决不率先招惹的。可当对方神态平淡地坐上一直留给廖家女主人的座位上之后,这个女人种种的冷静,种种的沉稳全都被抛至脑后。
那个座位是她的,只能是她闵秀珍的!无论是章碧琴、戚美蓉,还是眼前这个小杂种,谁都别想抢走那个座位!
可以说二太太从十五岁的时候开始跟着同样还是少年的廖老爷,辛辛苦苦生了两个孩子,和三房四房斗法,熬了这十来年,为的就是廖家女主人的位置!或者说,为的是在自己成为女主人后,名正言顺让她的正辉继承廖家!
廖建东年少得子,如今才刚刚三十几岁,生的是挺拔英俊,气度不凡,正是男人最有吸引力的黄金时期,又加上他廖家家主这个在盛港几乎说一不二的地位,无论之前还是之后,主动送上门的美人们只会多不会少。
这些年三太太四太太接连进门,闵秀珍对争宠已经不抱希望了,毕竟她比廖老爷还要大上一岁,年轻时一岁之差显现不出来,过了三十岁之后,她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只会越来越显老态,而对方却是越发成熟富有男人的魅力。
所以二太太不争别的,宠爱和重视她可以不要,只要她的正辉能够顺顺当当继承廖家,顺便提携她的娘家闵家,其余别的她全都不争!
大少爷廖正辉今年刚满十七岁,自然还弄不清楚母亲的种种念头,只知道在母亲表态之后认真附和道:
“父亲,母亲说的没错,四弟的规矩,确实要好生教导的,譬如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对长辈动手,总归是四弟的不对。”
这时一直默默不语的四太太也开了口:“四少爷到底是老爷的亲子,自己也要好好努力学规矩,不能丢了廖家的脸。”
她也同样是受了左侧第一个座位的刺激,忍不住补了一句,说完后又觉得不妥,连忙闭嘴了。
在座的人有志一同地看向主位上的廖建东,他放下筷子,从身后女仆手里接下帕子拭了拭嘴角,看向身旁的男孩:“四儿,你三姨娘和大姐的事,要给父亲一个交代,无论你之前怎么样,既然被接回了家,就要守我廖家的规矩。”
冷淡的眼神,威严不容抗拒的语气,这才是廖老爷在儿女面前最常表现出的样子,这个男人无论是对他身边的女人,抑或亲生子女,都不大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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