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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杰夫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伊芙疯狂地挣扎，不顾一切地大喊。

　　现实如此残酷，他无法接受血脉相连的亲人要对他赶尽杀绝，他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被触手怪袭击就得死吗，为什么！

　　“吵死了，小心割了你的舌头。”杰夫轻笑，微微上挑的凤眼魅力非凡，有种说不出的阴柔，像极了古典小说中一身媚骨的狐仙。难得雄性也能是生得这么美，这么妖娆，确实是十分养眼的画面，秦麟却赏不来。他只觉得全身发冷，不寒而栗。撕去善解人意的面具后，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平时待人和气的大哥，而是微笑的恶鬼。

　　“放了麟哥哥，不关他的事。”伊芙的体型本来就小，这会被一只大爪子牢牢按压在泥地上，毛发凌乱，别提多狼狈了。他扭动身体，试图逃脱控制，一边带着哭腔恳求：“这件事和麟哥哥无关，你杀了我，放了他吧……”

　　“伊芙，闭嘴！”秦麟被捉住后颈，动惮不得，只能动动嘴皮子。

　　虽然不想看到伊芙死于非命，可见他这样低声下气地哀求，毫无骨气地流泪，秦麟心中就一阵憋屈，没来由地难过：“别求他，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这个人根本是冷血动物，是没有感情的混蛋。”

　　“就你聪明，这么了解我。”杰夫大笑，拎着秦麟甩了几下，毫不在意地说：“这么有骨气，就拿你开刀好了。”

　　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一个卷轴，摊开，把秦麟按在中央的魔法图形上，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卷轴渐渐浮起白光，刺得人张不开眼睛，但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或者窒息感，似乎并不危险。但伊芙以为秦麟遭遇不测，在旁边叫得凄厉，却不知当事人屁事都没。

　　事情好像不太对，杀人还这么麻烦？他不解地看向杰夫，正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别吓他们了，伊芙快哭死了。”一直没开口的纳鲁兽无可奈何地笑，松开爪子。秦麟这才注意到，他是杰夫的妻子，怀有身孕的亚雄性百合。

　　重获自由的伊芙连滚带爬冲向杰夫，又抓又咬。

　　“痛，别闹了。”杰夫抱起伊芙亲，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我是受父亲所托来救你们的，把我抓死了谁送你们出森林。”

　　“父亲？”秦麟不解，心里很吃惊：“我记得他主张处死伊芙……”

　　“不懂了吧，你们这一走母亲必定受到牵连，轻则受罚重则没命，要是真出什么事，父亲会后悔一辈子的。等你成家就明白了，这个男人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咱们的母亲伤心落泪。”多么平常的一句话，却包含了一个男人对妻子沉默的爱。秦麟似乎有些理解他的决定了，如果当时在长老们面前求情，就不能轻易摆脱嫌疑，到时候用什么立场去维护他的爱人？

　　心里的大石头暂时落地，秦麟回头看伊芙，发现他脸上也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原来他没有被大家抛弃。

　　“时间不早了。”杰夫抬头看天，上弦月已经爬到头顶，不容他们继续耽搁下去：“我是来取你们的血样做伪装的，好迷惑族内那些老家伙，天一亮事情就会败露，你们别再耽误时间。”

　　他按住秦麟的爪子，用刀刮下一小片指甲，又取了些毛发，最后刺破掌心挤了一滴血，伊芙也如法炮制。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到卷轴中心，在一连串咒语的引导下，白光渐渐消失，卷轴也合并起来。杰夫揣好卷轴，站起来：“这东西可以做成逼真的幻影，我会放到上古魔神的洞穴去，造成你们被卷走的假象。只要有线索证明你们已经死了，长老们也就放心了。这虽然是低级的障眼法，但以我的能力应该不会被发现。这样做起码能稳住大家的情绪，让你们成功逃出森林。”

　　解除危机后，伊芙很快和嫂子玩闹起来，打成一团，但秦麟却把注意力放在传说中的恶魔上。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那么简单。

　　两人一起遭遇触手袭击，族人却只要伊芙的命，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想到这里，秦麟压低声音说：“告诉我全部。”

　　杰夫犹豫了一下，吩咐妻子先走。百合笑吟吟地趴下，让腿脚不便的小家伙爬到背上，对秦麟说：“我先送伊娃到出口附近，你动作得快一点赶上来，要是连我都追不上，那就没办法成为优秀的雄性了。”

　　“快点追上来，我们等你。”随着伊芙的声音渐远，完全放松的秦麟还在等待答案，冷不防被化形为兽的杰夫一爪拍得老远。

　　“你干什么！”脊背撞到岩石上，生疼。

　　“蠢货，不但随便相信别人，还毫无警觉地站在那里，简直是个不会动的活靶子。”杰夫的攻击一点也不客气，他扑上来，用对付敌人的狠劲撕咬，毫不留情：“四肢无力，脚步混乱，没有技巧地横冲直撞，把正面暴露给敌人是想死吗？这种程度别说保护伊芙了，遇到稍微强大一点的对手你们就有生命危险，母亲把伊芙托付给你还真是失策。不服气？那好，证明给我看，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你的牙齿呢，你的爪子呢，别像个失败者一样畏畏缩缩，你在害怕什么！”

　　秦麟被一连串的侮辱气得血气上涌，不顾一切地回击，但每一次攻击都被对方轻易化解。

　　杰夫说得没说，他弱得像个新生儿。

　　缠斗持续了很久，大哥当然不会伤害他，他控制自己的力道，每次都点到为止。他用巧妙的招数，在实战过让秦麟学习如何攻击和防御：“别像炮弹一样冲过来，用用脑子，利用自己敏捷的优点。”

　　“别小看我！”秦麟大吼，狼狈地躲过重击，气喘吁吁地跳到岩石上，嘴上却不肯服输。杰夫笑了笑，虽然时间短暂，但总比没有任何练习强。外面的世界比森林复杂得多，必定充满危险，两只涉世未深的小家伙恐怕难以活命，但秦麟已经有了必须战斗的觉悟。

 

　　☆、第6章 遇见龙

 

　　“记住，对谁都要留个心眼，多用脑袋思考，别太相信别人。如果我是敌人，已经杀你上百次了。居然还放心地让百合把伊芙带走，你不怕他被带回去处死吗？”按说秦麟也在人类社会活了二十几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只是忽然发生变故，闹得他头脑混乱，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他点点头，表示会加倍小心，不会再发生这种疏忽。

　　“这个东西你带着，危险的情况下用。”杰夫化为人形，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项链——简单的皮革做成的绳索，上面穿了四个不同颜色的小球。他把项链系上秦麟脖子，解释道：“我把一些能量储存在水晶里，是强而有力的魔法，但只能使用一次，千万留在最危急的关头保命。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可以助你们脱离危险。”

　　秦麟晃晃脑袋，低头去看，项链发出微弱的光芒，串着白绿紫黄四色的水晶球。

　　“这个怎么用，每个颜色代表什么？”未成年幼兽不能学习魔法，所以他根本看不懂这东西的作用。

　　“白水晶有疗伤的功效，绿色能催眠半径二十米以内的敌人，紫色球可以喷出剧毒喷雾，杀人于无形。而黄色……”杰夫眨眨眼睛，卖了个关子：“等你发情的时候再用，记得避开伊芙。”

　　纳鲁兽虽然能变成人，但毕竟还是兽类，所以会定期发情，这是不受理智控制的生理反应。曾经是人类的他不太喜欢这个词，但还是老实地收下了。不过看到杰夫的笑脸，他就觉得不妙，下决心永远不打碎这个球。

　　“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可是好东西，多少人想要我还不给做呢。”说着，杰夫打了个哈欠，扬扬手里的卷轴：“快去追百合，我就不送你了，还得去魔神洞布置一切。真是累死了，能者多劳是不是就说我这样的人，你们拉屎我还得擦屁股。哎，上有父母要伺候，下有惹祸的兄弟一大堆，长子的命真苦。”

　　“你还没告诉我关于上古魔神的事！”见他要走，秦麟急了。

　　“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了。”杰夫拍拍脑袋，尴尬地笑，然后凑到秦麟耳边嘀咕了半天。

　　听完一段不长不短却杀伤力极大的叙述，秦麟满脸世界末日马上来了的表情，嘴角抽搐着连连倒退：“喂，你们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我，万一搞砸了怎么办！不行，换个方法，不能这么冒险，我做不到，一定做不到。”

　　杰夫双手一摊，事不关己：“自己看着办，不行就砸球，要是失败了就以死谢罪吧。”

　　说完无视身后的哀嚎，杰夫化成为黑豹，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这边，傻眼的秦麟还没回过神来，大脑卡带一样不断回放刚才的对话。呆坐了几分钟后，他才咬牙起身，朝百合离开的方向追去。不得不说，他以前真是太天真了，以为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有解决方法，却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一加一就能等于二，总会出岔子。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在皎洁的月光下不断奔跑：“伊芙，我该怎么办……”

　　百合的速度很快，秦麟拔足狂奔了半夜才追上他们。

　　“没想到我们住的地方有这么大！”秦麟满头大汗，觉得肺都要爆了，呼吸变得困难。虽然知道这里土地辽阔、物产丰富，也跟着族人打过几次猎，但他从未走到这么远的地方。如果不是灵敏的嗅觉为他指引道路，很有可能会在原地打转，最后迷失方向。幸好他已经不是人了，野兽的特殊能力提高了存活几率，也算一件好事。

　　见他气喘吁吁地赶来，百合舔舔爪子，羡慕地说：“外面的世界比这里还要大，你很快就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了，要是我也能出去该多好，一定很有趣。”

　　他趴在地上，腹部微凸，是第一胎。

　　秦麟看着他的肚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自然也能听出他话语里的落寞，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年的纳鲁兽无法穿越森林边境的魔法屏障，到死都不可能去探究外面的世界。对于一向好奇，十分喜欢新鲜事物的百合来说，身在广阔的监牢之中，确实是件很残忍的事。秦麟大概知道一些他的过去，百合总是长辈们用来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提到他的时候，大家都摇头说：这样的人嫁给杰夫，真是糟蹋了族里最优秀的雄性。

　　在他还没化形之前，曾经悄悄逃跑过，为了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本来要成功了，不知被谁告了密，最后被抓回来。他被关在水牢中，终日与污水为伴，每天只能吃些残羹剩饭，还常常挨打，像狗一样卑微地活着，直到成人。

　　在这里，离开森林是重罪，连有这种想法都不可以。

　　因为在所有人心中，守护这块土地是无比神圣的责任，任何企图逃避祖先遗留任务的人会被视为耻辱的象征。逃跑过的百合不但不受欢迎，还处处受人白眼。他的家族排斥他、拒绝他，族人看不起他，没人喜欢这个胆小鬼，连最年幼的孩子都可以嘲笑他是没出息的逃兵。他孤独地生活在村子边缘，过得很辛苦。

　　但命运没有抛弃他，让他遇到了杰夫，得到解脱。

　　他们很快相爱了，杰夫十分怜悯这个可怜的亚雄性，在没有祝福的情况下与他结合，在月亮下结为夫妻。这场不被看好的婚姻因为杰夫的优秀渐渐变得受人尊敬，在丈夫的帮助下，百合有了社会地位。

　　尽管不情愿，但看在杰夫的面子上，人们也开始接受这个异想天开，有点叛逆的傻瓜，承认他是族里最强勇士的妻子。

　　秦麟出生时，父母已经认同百合了，但这里面的艰辛和泪水，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剩下的路我带着伊芙就行了，你在这里等着，杰夫忙完了会来接你。”秦麟心里过意不去。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们，在家安胎的百合也不需要冒着流产的危险在漆黑的夜里长途跋涉。不管怎么样，他和杰夫都是好人，希望他们母子都能平安。

　　“休息一会，你需要恢复体力，再说伊芙也没醒，小家伙一定吓坏了，让他再睡会。”也许是感受到歉意的眼神，百合转过头，微微一笑。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温柔得像水，有些母性的光辉，虽然不如丈夫那么美，却很舒服：“有我站岗你就不要担心了，不会叫你们出事，只不过今后的路还很长，只能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