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娱乐圈]骑驴遇深雪 作者:一纸情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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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听说陆导还给节目组下了最后通牒,好像陆导的祖籍就在咱们云市。”
付丞雪右眼跳得飞快,揉了揉眼皮,最后看一眼屏幕中父慈子孝的两人,转身离开。明天出院,要收拾随身物品,虽然也没几件。
再次面对镜子,又愣了一下。
他已许久,没从这张脸上看到如此出众的五官。
皮肤遗传自母亲,不光白,还是“温泉水滑洗凝脂”的那种,曾经觉得太娘,可熬过无数个风吹日晒的日子,他才想念母亲每日摆在床头的热牛奶。
捏了捏山根,前世这里因粉碎性骨折而畸形,凹下去的形状古怪而丑陋。
现在年龄小,还未长得高挺,但线条笔直。
侧过脸,颧骨、下颚同样流畅完美,并没在撞击中移位,导致原本瘦长的脸型横向发展,太阳穴到额头光滑无疤,除了瘦些,简直无一处不让付丞雪心满意足。
始终如一的漆黑眼瞳迸发出耀眼的光,像收拢了满夜的星辉。
再次对着镜子弯出柔软的弧度。
前世顶多让面相和缓的笑容,在这张美好如初的脸上,炫目得让人脸红心跳,目光潺潺如星河,闪烁着溺人的神采,就连他自己都由于惊艳,产生些微自恋的情绪。
即使不愿承认,那些因相貌产生的自卑仍固执地盘距心底,无论伪装得如何不露痕迹,也无法自欺欺人。
上一世,偶尔在孤独的夜晚,躺在床上被黑暗包裹,有那么一刻,想过认命。
发生这场车祸时,车窗的横栏卡住鼻梁,铁皮变形的棱角划破皮肤插入脸骨,碎裂的玻璃砸了满脸。全身上下最不可磨灭的疤痕就位于额头中央,常去的旧街公园,那个断指男人总会在他走过时叹声可惜,据说玻璃刺破地方正是官禄宫,今生注定与富贵无缘。
唇上的痣型逐渐长歪暗淡,唇下冒出一颗新痣,位置处阴,不易看到,属于命途飘零无根的浮萍痣,一生不得安宁。
抿起下唇,光洁的下巴微抬,别说是痣,连个红肿的印子都没有。
手心掌纹如记忆中清晰而长,并不像后来那般乱如杂草又磨出厚厚的茧。
爱情线、生命线、事业线……
他不懂算命,所以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手掌,就能管理命运的走向?
左手握拳,是不是这样,就能把命运握于指掌?
“付丞雪,有人找!”
“就来。”
擦掉脸上残存的水珠,走向护士站,来电话的是肇事司机的妻子苗美丽,因为他如今正好无父丧母,亲族凋零,年轻女人正热心说着收养他的事,他原是打算拒绝,可听到那个许久未闻的名字……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再次走上前世的轨迹。
作者有话要说:
☆、——002——
这一世。
我唯愿你平安喜乐……不被情丝蒙住双眼,不让欲求牵住脚步,不为怜惜堵住喉咙,不因凡情俗事,坠落你空灵的心。
你做你的神佛,高高在上。我转身步入尘埃,与俗世纠葛。
最好,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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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0号出院,付丞雪跟着即将成为养母的苗美丽走向萍雀村。
秋日正浓。
微风习习。
干燥的乡路边种满水稻,一前一后两个人走在土路上。
细长的稻叶被风怂恿着拉扯男孩衣摆,结满果实的沉重稻穗弯着腰臣服在鞋面,远处能看到绿油油的茶园,农忙的景象让人更加烦躁。
“走这边。”苗美丽在前边指路,来到一处眼熟的农居,付丞雪皱起眉。
坐在新换的床单上,摸着粗糙的布料,还来不及感慨,突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嘎吱一响,抬头对上一双微弯的眼。
脉脉含笑。
那笑意如同雕刻在时光流转的墙壁上,被薄光笼罩,充满佛性。
来人比他略大两岁,端着一碗姜汁进门,十指皮包骨头,虎口都是粗糙的厚茧,笑得洒脱。
“阿妈说你刚出院又绕了远路,我煮了碗姜茶给你暖暖身子。”
声音柔得没有一丝锋芒,像潺潺溪水沁入丝滑的绸缎,有股落魄的优柔,温软的缠绵,有心无意的坦荡。
思念已久的声音立刻勾起付丞雪前世的回忆。
…………
犹记前世的那个盛夏,骄阳如火,光似乎能渗透皮肤,连血管里的血液都烧得沸腾。
——好似巫婆搅拌的怪药,咕嘟咕嘟地在身体里翻滚着恶意。
他那时车祸毁容,和如今一样被苗氏收养,三年后苗氏去世,李律为了家计休学。
学校教导主任亲自上门,他冷眼旁观地坐在院墙上哼着歌,晃着腿甩着鞋底的灰尘,那个老处女一脸糟心地表情擦着脸,瞪了他好几眼。那女人必定在心里骂他,就像爱慕李律的那些女生一样。年纪第一的优等生自毁前程,这三天两头就有人上门劝说。
李律低着头一语不发,神色浅淡,静默如常。
“喂,我饿了!”他不顾气氛地向门外的李律喊去。
滔滔不绝的教导主任瞬间就噎了一下,叹了气,因为李律转身就应了句:
“你等一下,马上就来。”
这种情形教导主任心塞着心塞着就习惯了。
李律笑着把人送到村口,温和地说,“您慢走,路上小心。”
诚恳又谦虚,是家访后首次开动尊口。女人心中一热又想再劝,李律那洞悉世情的眼中目光坚毅,竖起城墙,隔绝了所有外来的侵扰,任固执己见在墙内疯长。他注视着教师,人在迟尺,心思隐在天边,笑容中都是不愿多言的婉拒。
女人灰心丧气地摇头离开,感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
——那时对付丞雪恨之入骨的人多不胜数,不解李律为何付出至此,比亲妈都无私。
李律慢慢地走回墙边,伸出手,树叶间隙的阳光悉数捧到手心。
“我抱你下来。”
因毁容和心高气傲而越发脾气古怪的男孩奉上一枚不冷不热的笑。
“滚开,不用你管。”
李律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他一会儿,才用同样寡淡的语气回道:
“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李律嘴角的笑容淡如水波纹络,稍纵即逝,没有留恋唇角,亦无真心可诉。
“那又与我何干?”他如此反问。
那时不是不记李律的好……无数次他因无法忍受“丑陋”带来的异样和排挤时躲在被子里哭,李律坐在床头,抚摸他发,拨一下又一下,那指尖流泻的都是柔情,能剥落心间尘埃。
他无理取闹,李律就一脸无奈地率先求饶。
这道歉轻而易举,他像出拳打在空气上,上不着天下不落地,满腔的气愤没了实处。
——从未想过这纵容从何而起,源于何处?
要说这世间唯一能让李律一退再退,让步得近乎毫无原则的,也就是一个叫付丞雪的男孩。
或许就像阴晴圆缺的互补,阳光与阴影的相伴随行,莲花出淤泥的否极泰来,无情的佛性遇上无心的魔性,极美与极丑的对照,付丞雪越是恶劣不堪,李律越是百般求全。付丞雪不相信,不理解,只能心里骂着李律犯贱,转眼一次次挑战下限。
中学时付丞雪偷偷尾随一个平日里欺负过他的女生,从背后敲晕。
那同样是个盛夏,残酷的烈日似乎能把所有丑陋曝光在阳光底下。
付丞雪拨出电话时手抖得厉害,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李律匆匆跟店主请假,骑着单车赶来。付丞雪表情淡漠到冷酷,一脸嫌弃地用脚尖拨拉着一只雪白的小腿,来自昏迷不醒的少女,那裙子下面都是血。
“抬脚。”
李律面无表情地走到付丞雪跟前蹲下,擦干净鞋底的血迹。
“现在回家,不要乱跑。”
付丞雪缓缓扬起笑容,听话地离开。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走出巷子时又突然被叫住,回头看见李律的脸,被墙体的阴影遮住一半,似乎有阴霾堆积在眉心,往日的不经意从脸上撤去,目光锁紧付丞雪,冷冷淡淡的一句。
“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可真轮到下一次,依然只能无力地抛出同样一句:下不为例。
事情的后续很简单,爱慕李律的少女没有报警,李律承担了所有医药费,床前床后伺候了半个月,让女孩彻底毫无怨言。
付丞雪之于李律,如同劫数。
他没想过,带给李律的,会是灭顶之灾!
初三毕业时,付丞雪选了一条在旁人看来堪称可笑的道路:进娱乐圈,当明星。
旁人毫不避讳地嘲笑,他憋住不忿,却气不过躲在被子里哭。
大张着嘴吼出颤颤的气音,鼻息打湿枕套,眼泪糊了满脸。不知何时李律坐在他的床头,等他红着眼掀开被子就看到李律的表情,担忧又带着怜惜。“石观音”的双目突然变成活灵活现的人眼,说感动是假,估计觉得古怪惊悚的更多。
他打心底厌恶这种柔情,一脚把人踹下床。
李律不慌不忙地站好,无辜又无奈地看他。
付丞雪冷笑着用目光步步紧逼,李律善解人意地退让到门边,烈日的光辉从身后蒙上一层金光,少年笑得一如既往,如斑驳石壁上不落的佛性,让人倍感刺目灼眼。
他说:“一切有我。”
付丞雪对此视而不见,热衷在昂贵的培训班中挥洒时间与金钱,音乐、跳舞、唱歌,他把所有精力都贡献给梦想,连余光都不屑一撇……那些擦肩而过的日子里,李律的笑容——
一日日从脸上褪色、剥落、直至挥发不见。
寡情如斯。
李律那时也才十七,一不小心走了偏门,刚成年就顶罪入狱,给他留下一笔丰厚的补偿金。
获知真相时,他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把钞票甩到李律脸上,红色的纸钞在两人交织的视线中缓缓飘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口不择言说了极近侮辱的话。
那时太过年轻气盛,根本不懂怎样表达害怕分离的恐惧,只能不得章法地发着脾气,张牙舞爪,宣泄无法出口的挽留。李律向来懂他的虚张声势,不知为何,那时会露出苦笑,笑得他鼻头酸涩,泪腺鼓胀。不甘示弱地发疯吵闹,闹到决裂。
李律始终紧抿着嘴,把沉默填满每一段呼吸,清透的目光不为所动地注视着他。
一目情深——他没能看懂。
理所当然地,从未去探过监。
转眼数年如流水。
拍戏时给他难堪的女主演突然遭遇不明人士绑架,海量低俗不雅照疯狂流传网上,清纯形象荡然无存,造成轰动一时的“浴照门”。他这才知道,李律由于表现良好提前出狱。
深夜中踏着寒风披着疲惫回家。
老旧的家属楼下。
高挑风流的青年穿着立领风衣,懒散地倚在高档跑车旁,漫不经心间招惹了一地春心。
李律闻声抬头,看见付丞雪,那一眼是满满的笑意。多年未见的青年似乎把所有积攒的温情都堆上眉眼,汹涌的爱意可以让任何人沦陷,却不包括付丞雪。
他冷眼看着李律,心中一沉再沉,空落落没有尽头……
这不是他的李律。
记忆里心性如佛的少年被时光披上尘埃,双脚踏入世俗,尽管相貌依旧出类拔萃,笑容脉脉温情。但清透的眼中藏起波澜,深得看不见底,哪怕伪装得再怎么无波无痕也掩盖不了古井的深沉。他笑着,驾轻就熟,好似在别处演练过无数遍,蔓延的温柔遮掩了原本淡泊无欲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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