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
戚言堂和古离阙望去,那人眼里染了和年龄不符的沧桑,他低声道:
“我们需要有人做出行动,证明给大家人类不轻易放弃同伴。”
“真不像你会说出的话啊....”戚言堂挑眉,嘴角勾起。
那人耸耸肩,挥了挥手:
“进去吧,这女孩会有人照顾她的。”他指的是还在发愣的安安。
☆、第48章
“我大概就是觉得自己他妈的该死的幸运。”杯子里略带浑浊的白水几乎被捂热,古离阙看着门的方向突然嗤了一声。
戚言堂闻声看向他,皱了皱眉,放下杯子走到他身边,古离阙没有看他,握杯的手指苍白,显得几分冷硬,他唇角的弧度近乎自嘲,眼神苦涩,他惦记着那姑娘的泪水还有他妹妹几乎麻木的绝望:
“我幸运的厉害,我有你,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我,只要有你,不管在哪我们都可以活得自在...”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戚言堂,芸芸众生,更多疲弱渺小,在生活反复无常的车辙间脆弱不堪。
“我真该高歌自己是个罕见的幸运儿。”古离阙低头喟笑一声,掩饰的将杯子里的凉开水一饮而尽。
戚言堂没有说话,和他并肩蹲坐在会议室的阶梯上,那姑娘的死对古离阙触动很大,他在这方面安慰人的能力尤为笨拙,事实上在以前打仗时一起拼搏的兄弟阵亡了,两人间往往是古离阙安慰他,他们会一起在帐篷里撩开门帘,看着敌营的方向喝三坛酒,酒喝完,日子继续走下去。
戚言堂现在也想和他喝三坛子烈酒,但古离阙的酒量不比以前,他不敢轻易尝试。
“你知道的,死亡就是这样。”他弹了弹他手里的空杯,轻声道,眼神渐渐悠远起来,叹了一声,挑起唇梢,他还是看不惯他一副落寞的模样,轻拍了拍他的后脑:
“对遗体挥泪告别,活人继续走下去,别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泪水要流就流的干脆点,肩膀借你,哭完了该把性别换回来了,古妹妹。”
古离阙蓦地噎住,瞥着他推开他凑过来的肩膀,磨着牙嘟囔着:
“你才姑娘....”他顿了顿,眨了眨眼道:
“我也是遗体。”
戚言堂脸蓦地一黑:
“你指望我跟你挥泪告别?”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下辈子也别商量。
古离阙嘿了一声,没说话,心里的沉重轻了不少,他知道戚言堂只是不想他这样子。
“你的确幸运的厉害。”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霍陇瞄着前面蹲坐的两人,啜了口杯中尤带土腥味的白水,口气不咸不淡。
他这么说古离阙反而来劲,咧嘴一笑:
“霍少,嫉妒啊?”
霍陇轻笑一声,耸耸肩不置可否,敛下眉,眼神黯淡起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刚刚差点没认出你。”戚言堂站起来,顺手拽起古离阙,偏头看着霍陇轻笑道。
霍陇嘴唇紧抿,下颌稀稀拉拉一些来不及刮干净的胡渣,戚言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憔悴狼狈的霍陇,那个霍少,出门固定三个保镖,家里有两个女仆专门是伺候他起居的,胡子没刮干净这种事情从来和霍陇绝缘,除非他心血来潮想弄个沧桑点的造型。
霍陇撇嘴:
“怎么,都世界末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可思绪却还是一直徘徊在那日,母亲突如其来倒下,父亲粗暴的推攘着他让他滚去车库拿车,他像个惊慌失措的小鬼一样战战兢兢在车里等着父亲....他等到了,浑身血淋淋,脸上僵白随手抓住一个人就咬的父母...
他浑浑噩噩,总觉得自己在做噩梦,本能的踩下油门,他冲了出去,看清屋外,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天下大乱。揣着无尽惶恐与不明,他第一个去找了白书涵,想着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行动的他,颤抖的心脏上突然多了几分重量,那时候他不知道那叫责任感。他没有更庆幸白书涵没有染病,没有像他母亲一样莫名其妙昏倒抽搐,跳起来见人就咬。
尽管他不能走路,带着也就是一个累赘,可看到他同样惊慌失措,泪痕满面的脸时,他突然觉得有了力量,这偌大的世界如果能和谁相依,他想他只剩白书涵了。踹开他病房的门时,白书涵看见他脸上也惊喜万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扑进他怀里,不停颤抖着问怎么了?他说不出答案,只能一个劲安慰他,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抽泣,霍陇觉得自己迫切的想强大起来,为了书函,为了保护他。
医院并没有像电影里面演的一样成为重灾区,事实上疫病就像随风飘的蒲公英,落在哪谁都说不准,他那时候以为他们俩是幸运的。
“白书涵呢?”戚言堂挑眉问道。古离阙环顾一周没有发现另一个人,他也看向霍陇。
霍陇的回忆被打断,听到戚言堂的问题,嘴角一扯,冷声道:
“走了。”
“呃...我们很抱歉...”毕竟霍陇刚刚帮了他们,这些日子他也被折腾得不轻,看起来成长了不少。戚言堂听到答案眼里不有露出一丝尴尬,咳嗽一声:
“我很抱歉...”他说的是打得他进医院的事情。
“不,”霍陇眉眼冷酷:
“他该谢谢你,否则他怎么能登上去皇都的飞机?”他当时怎么也不敢相信,白书涵是怎么攀上那个女人的,凭着他楚楚可怜的外表?还是靠着他半身不遂的躯体,世上总少不了怜惜他的人........
“阿陇,麦子说她只能带我走,我在你身边帮不上忙的,只会拖累你,你放我走吧.......”
霍陇听到这话眼神有些不可思议,他何时禁锢过他了,他一开始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是个累赘,还连忙解释道:
“不会,你怎么会拖累我,我会保护你的,我有异能了。”
可白书涵没有感动,他很焦躁,竟然控制不住狠狠拍着床板:
“你那打出两个火星的本事算什么异能?你会保护我,没有枪支弹药的,你要是护不住了怎么办?”
霍陇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就听见门外传来尖细的女音催促着:
“书函,还没好吗,飞机就等你一个了!”
“来了来了。”白书涵忙不迭的扑进轮椅,他根本不是来询问霍陇的意思,只是来通知他一声。
霍陇本能的抓住他的扶手,连声问道:
“你去那谁照顾你?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你不信吗,十几年了你还不信?!你难道以为我会抛弃你?”他嘴唇颤抖着,他不管和多少人在一起过,他不管表现的再花心再混账,只要他白书涵一句话他就像条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跑过来,也不管之前的对象再如何倾城绝色,对他来说都抵不过他一个眼神。
他不怪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因为他从来不敢讲,在他第一次和别人上床,第一次知道白书涵对别人滥交的深恶痛绝以后他就再不敢把心意讲出来,他生怕他们连兄弟朋友都没得做了。他迟钝那是他天真,他不解风情那是他干净纯粹,他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霍陇爱了白书涵十几年,这十几年他是对别人动心过,也萌生过放弃的心思,可只要白书涵软软一句撒娇,他就什么也不在乎了,他他妈的都不知道这辈子他还对谁的感情这么真过.....他以前是混账,可只有这一点白书涵不能怀疑他,他怎么能不相信他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的生命?
“我知道你喜欢我...”白书涵的声音糯糯的,带着侬语般的腔调,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霍陇从脚心凉到头顶——他知道?
“这种年头了,我不指望你还像以前一样爱我,可你如果还有一点曾经的心思的话,可不可以放我走?”他最后半句声音抬高,他在求他放他走....不,对于白书涵来说,这更像命令,他的话之于霍陇恍若圣言。
“你没有不相信我会保护你?”霍陇松手了,声音嘶哑的不可思议。
白书涵奋力的转动轮椅,听到他的话停都没有停顿,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然后他推开门,仰起头声音带笑:
“麦子,咱走吧,等很久了?”
霍陇像被人扇了一记粗鲁的耳光,狠狠地,似乎口腔里都泛出血腥味。他十岁认识白书涵,然后花了十八年讲了一出荒唐至极的笑话,连他自己都逗不笑。
“那天以后我就是个求生本能驱动着的空壳子,能有今天全靠他们。”他指的是安全区的这些人。那时候异能者还不多,尽管他的异能弱的犹如鸡肋,但凭借着霍家曾经的威信和财力,愿意追随他的人一开始还是有几个的。再加上为了白书涵他日以继夜的操练自己,有些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而后,他又在他们身上找回了动力。
哦...古离阙和戚言堂对视一眼,不知道该对他的经历表示什么,只能干咳一声,霍陇懒懒的挥了挥手:
“其实还要多谢你们,这二十来天像二十来年一样,我这区才建了不到二十天,靠着以前军队里的一些人脉还撑得下去。人进人出的,虽然圈了点地充作耕地,也有猎队成群外出搜集物资,还和皇都那边取得了联系,怎么着也比其他还不知位置的安全区好多了....”他瞄了眼两人,声音多了点沉重:
“外出总有人死去,变成丧尸,虽然安全区的范围在扩大,可人员确确实实在缩水,国家不断排放凝血剂下来,但起作用的还没见着,然后就像你们看见的,很多人现在连凝血剂也不用了,直接想把人扔出去,生怕殃及自己.....”他眼里泛苦,叹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戚言堂和古离阙却明白,死亡面前难免自私,可也难免兔死狐悲....今儿不救那人,明天我如果躺在这是不是也没人来救我,人心一旦动摇,不用外力自己就能散架。
“我该谢谢你,”霍陇朝古离阙举了举水杯,叹息道:
“人呐,总计较太多,等斟酌出结果也失了时机.....这么多人命背着,我真怕自己会犯浑。”
“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还没有补给的时候,不努力救人还能做什么?”戚言堂口气平淡。
“就算救不回来?”霍陇挑眉。
“起码也别让他们走的太辛苦。”古离阙声音冷硬,他一直觉得自己幸运,因为戚言堂从来不离不弃,他不敢想象如果那时候戚言堂扔下他,他还能不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在这说什么大道理。
“人道主义,有酒的话真该干一杯。”霍陇扬着眉毛,勾起嘴角晃了晃杯里剩下的水。
“等挨过接下去有命的话再干杯吧!”霍陇说完,门被人粗暴的推开,初景晔黑压压的脸露出来,他甩开阻拦的人,没好气的对屋里三人骂道。
霍陇门卫出去,三人聚过了:
“怎么说?”
初景晔眯着眼打量了他们仨半晌,撇撇嘴,这些人安安稳稳的在这拉家常叙旧情,他自己却要冒着风险钻出城,真是不公平!他大大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看着他们三人:
“我刚刚出去找信号塔,顺手给通讯器充电。”
“这里有发电机,也有通讯器。”霍陇皱眉,不明白他何必特意跑出去,万一不小心受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初景晔切了一声摆着手:
“我的是特制的,只有特定装备和通讯塔下面的接口才能补充电源,你们这的玩意儿不顶用,何况你的通讯器和我的通讯器联系的不是同一拨人,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他眼神有些急躁:
“你们这里能用的异能者有多少?”
霍陇心下一沉,估摸了片刻:
“一百人左右,能力强的大约十分之一。”
初景晔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那么你们这里估计撑不久了,能转移不?”
“怎么了?”戚言堂神情冷厉看着他,他十分不赞成这种没说清楚情况就在危言耸听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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