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童 作者:陈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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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寅沉默了很久,坦然承认:“我觉得,我好像还喜欢萧佑,虽然明明知道他这么渣。”
我长叹了一口气,想到之前和萧恪走过的弯路,问宁寅:“是不是觉得即使在一起也长不了,无法相信你他会给你稳定的生活,对他的爱表示怀疑和困惑,觉得将来总有一天会分开甚至彼此厌恶?”
宁寅迟疑了一会:“差不多这样,还要多一条,我会怀疑他是不是又在骗我。”
我想了下道:“其实,如果确定自己确实爱他,为什么不试试呢?也许真的能走到最后呢?给彼此一个机会,就算最后形同陌路反目成仇,也比现在这样生硬的拒绝好,也省得将来留下遗憾。”
宁寅过了一会忽然问我:“萧芜,你是不是也谈恋爱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宁寅继续道:“不必否认了,我大胆猜测,只怕也是同性?”
我不说话,宁寅又大胆假设:“肯定不是令元,他才回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你这人,一般人打动不了你,难道,是萧恪?”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宁寅笑了下:“只要起了疑心,很容易想到的,他对你的态度,超乎一般父子……萧芜,你比我还小,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大概你说得也有些道理,趁还年轻,跌倒了还来得及站起来,试试也没关系,反正已经心碎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你也一样,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你能像今天你劝我的时候的心情一样,永远保持初心,不会轻易放弃。”
我喉咙有点热气,宁寅比我想象的要更有勇气,也更能直面自己的心,宁寅又开口:“这条路肯定很艰苦,你比我又更艰苦些,萧家那一窝子牛鬼蛇神,你和他还有父子名分,好自为之吧。”
我一直沉默着,宁寅隔了很久,我几乎以为他要挂了,他却忽然说了一句:“若是很久以前,我能更有勇气一些……大概今天,我们两人的生活,能更简单些?”
我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却挂了手机,我出了浴室,看到萧恪已经趴在床上睡着,露出浓黑似剑的眉毛,他其实昨晚也是累的,我过去坐在床边看他的睡颜,胸口生出许多柔情来,感谢上天,总算能再来一次机会,无论如何,总不会像从前一样轻易再说放弃。
☆、第73章
本来是美好的度假变得不欢而散,萧恒应该当时就回去了,想必章令元那边也不会再留下他实习。萧佑退烧后,宁寅和他一起回城了,虽然冷冰冰的,却仍然扶着萧佑他上了车,安置在后座,自己开车,我看着萧佑乐在其中的脸,心想不会真的是苦肉计吧。
之后的游玩中,因为心里有事,我和章令元、章小璐以及维林、维远兄妹相处就开始有些放不开,总觉得怪怪的,勉强充当摄影师给他们拍了些照片,我们就都回了城。
说真的,我一时也想不好和章令元说什么,我是个朋友极少的人,性格孤僻,不擅交流,不讨人喜欢,和我做朋友大概需要很多耐心,现代社会大家时间都很紧张,谁有空慢慢迁就?其实我深知自己的缺点,更难和比自己小的人交流,以至于几乎算是两世人生,称得上朋友的,竟没有几个。细想起来,除了萧恪,似乎很少有其他什么人能获得我过多的关注。宁寅和章令元已是我仅有的朋友了,如今他们两人都知道了我和萧恪的关系。不管怎么说,我是不想失去这两个朋友的。
章令元对我这份爱护,我是很感激的,毕竟萧恪是他正儿八经的亲娘舅,又是未来生意上重要的关系网,他肯为了我这个不过是做了几年同学的人,去得罪他的亲娘舅,这份不合时宜的义气和近乎傻气的古道热肠,在现在习惯权衡利弊的社会里,已经很少见了,只看萧维琳、萧维远对待宁寅的态度就知道了。我怕说错话伤了他的心,又怕处理不好影响我和萧恪之间的感情,所以反而没有想好如何措辞,心里又隐隐对他有点愧疚,毕竟他对我赤诚一片,我却未能回之以坦诚以待。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给章令元写了封电子邮件,有些东西,写出来会比较清晰,不会像言语容易让人误会,邮件里我清楚而坚决地表达了我和萧恪在一起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而且我们是两厢有情,并非萧恪引诱我,反过来是我先对他有情先主动的,萧恪一开始是拒绝的(从养子这角度来说,这倒是事实,以萧恪的一板一眼的性格,若当时不是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再怎么都会把我分开),这么写也是希望章令元不会怪萧恪,另外表达了一下对他的感谢,然后发到邮箱,然而章令元一直沉默,没有回信,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暑期是漫长的,萧恪很快腾出了时间来,带着我出去旅游去了,他选了几个小国,我们一路亲亲热热的以情侣身份过去,当然,因为萧恪一贯的保守性格,没有像外国情侣一样奔放地在街头接吻拥抱,而是一路同行,互相扶助。海边看日出的时候互相依偎在帐篷里,爬山的时候十指交缠,在私人海滩灼热的沙滩和明亮耀眼的阳光中做爱,我们全神贯注在只有彼此的世界中,痛快淋漓,宛如一场狂欢,美满得仿佛做梦一般。
回国的时候,我几乎有些回不到做他儿子的角色上,好在也只是公共场合注意些,反正住在一起,家里就百无禁忌了。
度假回来,萧恪又投入了双休日都没有繁忙的工作中,我翻了下书单,打算把没读完的书拿出来一一读过,把欠着的读书报告赶紧写了准备交作业,毕竟暑假就要结束了。正在家里专心看书时,接到了章令元的电话。
我有些汗颜,想来他也马上要出国去了,我竟然差点忘记了他这茬,因为他一直没有给我回信,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想,是就此要和我撇清关系,还是还要想一想?
他约我在一个茶室的包厢里头见面,一个多月没见,他仿佛又长高了些,气魄逼人,从前那圆乎乎忠厚的小胖子似乎只存在记忆里了,我有些唏嘘,不知他今天约我出来,是还要继续劝说我,还是要和我分道扬镳。
我才坐下来,他拿了个大信封从桌上推了过来给我。
我不知其意,拿了起来,从里头拿出了一叠照片,照片上是我,有的是在学校路上,有的是在课堂上,看视角应该是偷拍,我愣了下道:“你找人拍我做什么?”
章令元看着我,目光里满是沉痛:“你再仔细看看。”
我呆了下,继续翻,渐渐感觉到了不对,这些风景虽然都是z大的,但是一些建筑早就变了样,到后头开始有我和萧恪一起在学校里头的照片,甚至还有关临风,他们都正当年少,眼睛里都还满是青春,萧恪虽然脸上沉稳,却没有现在的成熟沧桑,这……是林观生的照片,照片到后头,甚至有一张我和萧恪在公寓窗前接吻的照片……这很难得,要知道萧恪一贯谨慎,大白天都不会和我有什么亲热举止,能拍到这照片,可见已经窥视了我们许久,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有多少人看过这照片?一想到曾经我们的私密生活,落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我就毛骨悚然。
章令元淡淡道:“这人叫林观生,你应当知道了,也就是你的养父,我小舅的好友,他在哥伦比亚遇到泥石流逝世,小舅赶去哥伦毕业,将你带了回来——那时候你才六岁,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你和你的养父,相似到这样程度吧?”
我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从哪里找到这些照片的?”
章令元痛心道:“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小舅和你养父的暧昧关系上么?”
我不说话,章令元忽然不可置信道:“难道你早就知道?”
我确实知道,因为我就是他,我更关心的是,这些这么久以前的照片,是谁拍的?用来做什么?是否会对萧恪不利?章令元恼怒道:“你早就知道小舅爱的是你养父,你仍然甘心作为替身?萧芜!你怎么会是这样没出息的人?”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极为升起,我有些歉然:“对不起,我和萧恪,是真心相爱的。”
章令元狠狠道:“他不过是把你当做替身!他当年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大学的时候就同居了,甚至拒绝结婚!他当时连出国的证照都办好了,准备带着他偷偷出国结婚后就定居国外!外公当时起了疑心,派了人去查,拍了这叠照片来,拿了林观生的前途来逼他结婚,他们才分了手,林观生一个人远走哥伦比亚,舅舅则找名门淑媛结婚,结果林观生死了!舅舅把你带回来,离了婚,这些年一直把你那样宠着,不过是看着你和林观生长得一模一样!外公这些年费尽手段逼着他结婚,只怕早就对你起了疑心,现在是因为有了萧恒,他才懒得再逼舅舅,否则,你和当年你的养父,就是一个下场!”
我脸色一定非常难看,这些年来,萧恪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字半句这件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当时萧恪已经准备打算带我出国……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哽住了,嘴唇颤抖着,章令元看我脸色这样,脸色缓和了些,苦口婆心道:“这事我母亲当年也知道,因为她去劝说过舅舅,两边各退一步,最后他们分了手。前些天我总觉得舅舅不会忽然弯的,他那样正经的人,还结过婚,到底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我去查他从前的事情,问你养父的事情,问道我妈可记得林观生,她才悄悄告诉我的,我和她要了这些照片来,不过是想让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萧芜,你争不过死人的,他待你不过是像个宠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宠着你,却永远不能见光……你本来可以有个光明美好的未来,结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如今却和他不明不白地混在一起……”
他说了很多,我却都已没有在意,我想起当年关临风说过他身上受的压力,我也的确知道他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和我分的手,可是当这些东西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心脏一阵一阵紧缩,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当年萧恪不过是才毕业,他用了多少的勇气才决心离弃生他养他的家庭,和我一同出国?又在多大的压力下忍痛和我分手,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他一个人身上,宁愿让我怨恨他,让我从这段感情中脱身,重新开始。他才是本该有个光明美好的未来,却整个人生都毁在了我身上,明明已经可以解脱,我却又变成了孩童,重新进入了他的生活,把他的人生整个弄乱了。
章令元忽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将桌上的餐巾纸盒推过来,轻轻道:“你别伤心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想让你看明白些,只要你想清楚了,我想舅舅应该也不会勉强你,早作决断吧?如果短时间放不下,我帮你办出国手续,时间和距离会淡化一切……”
我才发现我不知何时已落了泪,我拿袖子擦了擦脸,拿了桌上的那些照片,抬眼看章令元:“对不起,这些照片给我吧……令元,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爱他,我不会离开他的,我会永远当你是我的好朋友,也希望我们能得到你的祝福。”
我已无心去看章令元脸上是何反应,而是拿了那信封直接出去,叫了个出租车,直接往萧恪的公司开去了……我现在,只想见他。
☆、第74章
我熟门熟路地冲到了萧恪的办公室,他正在和关临风商讨什么,门没关一推就开了,两人齐齐抬头看我,关临风就笑了:“这是出了什么事?抓奸似的冲进来。”
萧恪合起了材料,对他说:“迟点再找你。”
关临风拿了东西,看了我一眼:“这真是,老房子着起火来稀里哗啦的。”
知道了那些过去,我对关临风似乎也没那么反感了,反而对他笑了下,他仿佛吓着了一般,匆匆走了,临走前居然还记得替我反锁了门。
萧恪端详着我的眼睛问:“怎么了?哭过了?”
我拿了信封递给他,他打开只看了一张就收起来,神情严峻地看着我:“谁给你的?有人威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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